顾建明趴在方凳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每一次干呕都伴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肩膀高高耸起，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的脸颊凹陷下去，颧骨凸起，原本还算精神的眼睛此刻半睁半闭，里面布满了红血丝，浑浊得看不清焦点。看样子是被折磨得够呛，他的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可吐的？只能一次次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一口口吐着黄绿色的酸水，那酸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落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与房间里原本的酸臭混杂在一起，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口，有些地方还渗着淡淡的血丝，被酸水一浸，更是疼得他浑身一颤。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滚落，打湿了身前的地面，也浸湿了他那件早已被汗水浸透、沾满污渍的衬衫。后背被圆脸年轻人压过的地方，衣服皱成一团，紧贴着皮肉，隐约能看到几道深色的印记，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每一次干呕过后，他都要喘上好几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缺氧的鱼，艰难地呼吸着房间里污浊的空气。
“爸！” 看到父亲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顾淮目眦欲裂，眼眶瞬间红得像要滴血。他再也顾不上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心中的悲愤与心疼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他猛地迈开脚步，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冲了上去，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趴在父亲背上的圆脸年轻人推开。那年轻人本就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发难，毫无防备之下，只觉得后背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双腿没能及时稳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咚” 的一声闷响，年轻人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心头一紧。顾淮没有丝毫停顿，推开年轻人后，立刻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去搀扶顾建明。他的动作轻柔，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父亲，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爸，你怎么样？你快起来，我们走。”
圆脸年轻人被这一下撞得七荤八素，脑袋嗡嗡作响，额头上瞬间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又痛又惊之下，他捂着额头，一边龇牙咧嘴地哎呦叫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歪着脖子回头看向身后，怒气冲冲地嚷嚷：“反了天了！纪委的人也敢打？我看你们是活腻歪......”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的朱书记那张铁青的脸。朱书记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满是怒火与惊惧，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后半句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再也不敢说下去，脸上的怒气瞬间被惊慌取代，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再与朱书记对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还有眼前这一幕，全都被领导看在了眼里，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慌得不成样子。
旁边原本坐在椅子上看戏的阴郁中年人，此刻也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与玩味。他见势不妙，慌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垂在身侧，手指紧张地蜷缩着。他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朱书记，又飞快地低下头，眼神闪烁，脸上满是慌乱与不安。动用私刑这种事情，本就是违规操作，如今还被上级领导撞了个正着，他心里清楚，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不知道等待他和那个年轻人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圆脸年轻人，示意他别再说话，可年轻人此刻正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哪里还能领会他的意思。
另一边，顾淮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建明，一步一步慢慢挪到房间角落里的架子床边。那张架子床同样破旧不堪，床板看起来有些松动，上铺堆着一床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顾淮轻轻扶着父亲坐下，让他靠在床沿上，自己则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父亲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顾建明被儿子扶着坐下后，稍微缓过了一口气，他抬起枯瘦的手臂，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酸水，那袖子早已脏得不成样子，抹过之后，嘴角反而更脏了。他眨了眨泪眼婆娑的双目，视线模糊地落在儿子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顾淮。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小淮，你怎么来了？难道...... 难道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自责，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儿子的脸，可手臂抬到一半，就因为虚弱而无力地垂落下来。一想到自己可能连累了儿子，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激动和虚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喘着粗气。
顾淮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握住父亲冰凉的手，那双手粗糙、干枯，布满了老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着，传递出父亲内心的恐惧与不安。“爸，你别胡思乱想，我没事，我是来接你的。” 顾淮强忍着哽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他们不能这么对你，我已经联系了省市纪委的同志，他们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赵明和李文华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愈发阴沉。赵明走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圆脸年轻人和阴郁中年人，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办案地点动用私刑，可知这是严重违纪违法的行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那两个县纪委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文华则拿出手机，一边拍照取证，一边冷声道：“我们已经记录下了现场的情况，你们就等着接受组织的调查吧。”
朱书记站在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房间里的狼藉，又看了看赵明等人严肃的神情，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圆脸年轻人捂着额头，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他偷偷看了一眼阴郁中年人，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快点让顾建明招供，却没想到会被省市纪委的人撞个正着，这下可真是闯下大祸了。
顾建明靠在床沿上，听着儿子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结束，这次被县纪委盯上，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嘴唇动了动，用尽全力吐出几个字：“小淮，爸没做错事，你一定要相信爸......” 话还没说完，他就因为体力不支，脑袋一歪，靠在儿子的肩膀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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