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婉玉今日在律政总署忙碌的时候，心头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她早早接到了小奕的消息，知晓了首相终于有所动作。这次面谈的结果，直接决定了后面计划的推进，是否会顺利。
所以，她一完成工作，便早早地在司机的接送下，赶回了在国安署家属院的小家。
家里灯没开，她有一瞬还以为小奕尚未回家，还有事在忙，直到打开灯，才望见独自坐在阳台边的靠椅上，喝着热茶的他。
“吓死我了，老公。你怎么不开灯。”绫婉玉拍了拍酥胸，实是没有想到，他会一个人黑漆漆的坐在那。
要不是国安署的家属院防卫森严，她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回来啦……”林奕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帮她也泡了一杯热茶。
绫婉玉嗔怨地白了他一眼，便也搬来一把靠椅，就着他身旁坐下。
她可没有心思喝茶。
林奕和她正在进行的计划，任何消息都不能通过可以追根溯源的网络通信来传递，所以她硬是顶着焦虑的心情，撑到回家。
“首相那边进行的如何？”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奕抿着唇，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式的挑眉。
“快说嘛，急死我了……”绫婉玉就晓得他在捉弄她，拧着他的胳膊道。
“你老公出马，还有什么事搞不定的？”林奕像喝热咖啡似的，抿了一口茶水，表情满是自信。
“他答应你参加他这次竞选的幕僚团了？”绫婉玉是真有些佩服，完全没有想到小奕搞政坛那一套，还真是如鱼得水。
楚老师曾说他善于造势，是天生搞政治的好手，还真没夸错。
林奕点了点，微叹一口气道：“嗯，不过条件也极为苛刻。他要求我公开站队，在竞选期间正面抨击岳逐风的议会表现与竞选承诺，为他全力争取犯罪猖獗的几个选区的选票。”
绫婉玉并不意外。
她知晓，小奕既然把把柄交给了首相，首相肯定抱着用傀儡的方式来用他。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弃之，完全不用担心小奕会反水。
毕竟，人人都珍惜自己的名誉与羽翼。
除非小奕连自己的前程与名誉都不要了……
“终于快结束了……”林奕轻吹一口气，将茶表面的一层热气吹散，小小抿了一口。
他知晓，未来作为幕僚中最年轻，也是最受首相挟制之人，必然会在选举中，为他兜下许多黑手套的脏活。
届时，他的目的便达成了。
绫婉玉望着林奕安然的侧颜，内心可谓波澜起伏。
首相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要挟了一个什么都不要的男人，无论是地位，抑或是声名。
最擅长捕猎的猎手，一般都死在自己最熟悉的猎物手上。
这句话，当真不假。
反人性的思路，一场从头演到尾的戏，最有野心的他，其实对这些高位根本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只有正义与真相，抑或是那一场，没有完成的自我救赎。
“唉，老公……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绫婉玉终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为她老公打抱不平。她总觉得，这代价不应由她老公来支付。
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更重要的，她不想与她丈夫分离，而且知安还那么小……
念及此处，绫婉玉对夏初霁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林奕则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车流不息，沉默许久才道：“也许吧，不过总觉得，走到这里，一切还是很值得的，比如这茶。”
林奕微微挑眉，示意婉玉也尝尝。
绫婉玉微微皱眉，心中有一丝古怪，想到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再纠结也无用，这才闲下心思品尝了一番小奕泡的茶。
“好甘甜的茶……”绫婉玉只抿了一口，就红唇微张，满是惊讶地凝望着杯中看似平平无奇的茶水。
她这才明白，小奕为何喝得那么津津有味。
林奕笑笑。
“古寨500年的母树，一年只有不到5公斤的头春料子，古法炒制的茶。”林奕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用鎏金茶罐装好的一小罐。
绫婉玉也有一丝惊奇，好奇道：“谁送的呀？”
她作为家中主妇，她最是了解，自从林奕成了政坛的红人，每日想登门拜访的人，简直不要太多，烟酒茶这类东西，来客都是偷摸堆在岗亭，放下就走，连退都退不回去。
林奕笑意更盛，挑眉道：“岳议长秘书早晨送来的，美其名曰家乡特产。”
绫婉玉也差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这茶，以后小奕肯定是喝不上了。”绫婉玉语气有一丝调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啧啧……3200元一克的茶，倒是可惜呀。”林奕顺着她的话，自嘲式的笑道。
“不过嘛……他这茶，送的倒是也不亏，毕竟若是计划顺利，他怕是要平白捡一个首相当当。”绫婉玉似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评价道。
只觉得，这茶倒是喝的心安理得。
林奕则顿了顿，将茶杯举起，透过宛若黄金般纯澈的茶水，遥遥望向屋外的万家灯火。
“换了一个人，也许，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语气满是感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从匍匐生存着的底层矿区，再到灯红酒绿的载歌载舞。
有人的青春与迟暮，挥洒在不到十元一小时的黝黑矿洞之中；有人的闲暇与无聊，则是随手泡着的上千元一克的茶叶。
林奕只觉得，仿佛地狱与天堂，真可在同一瞬，同一处存在。
有人为寻得真相，终生求索而不得，有人为掩盖真相，只需轻飘飘的一句叮嘱。
“生命，真的珍贵吗？”
昏暗的灯光里，绫婉玉恍惚间，似是听见了林奕的发问。
她心中一震。
是啊……
生命，真的珍贵吗？
她侧目，望向看不出表情的他，内心百转千回。
“老公，当然珍贵。就像对我来说，你和孩子，便是我的整个世界。”她莞尔一笑，深情的凝望着他。
他亦转过头来，与她眼神相交。
两只手儿，越过那还冒着热气的茶，十指交叠的握在一起。
“谢谢你，婉玉。”
“真肉麻……”她嘴角含着笑意，也看向窗外的霓虹初上，缓缓道，“我想，等我们老了，我一定要写一篇回忆录，告诉世上的众人，我的丈夫，曾为了总务署的大楼不被震塌，为了隐于肮脏角落的罪恶不再肆虐，为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得以终结，背负下了一切。”
他眼角莫名有一丝湿润。
“我有那么伟大吗？”他笑道。
绫婉玉眼角也泛着泪光，这样夫妻一起，坐在窗边闲聊的日子，她是真的万般珍惜。
“我说是，就是……老公，我以你为荣。”昏暗处，她站起身来，轻轻依偎在他怀中。
月色下，霓虹上，两人，一壶茶，轻摇着的躺椅……
夜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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