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你对这计数法倒是十分自信。既然如此，朕便允你试行。”成瑞帝转过眸子，凝视着这个想和他面对面对上视线的青年，目光中多了几分试探与期待。
“但若是失败，你可知后果？”
宋群青见状眼神坚毅，郑重朝他一拜，斩钉截铁道：“微臣愿意以自身担保。”
成瑞帝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示意他起身：“好！那朕便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买户部试行此法。若这计数法真有你所言那般神奇，朕必记你首功。”
听着语气自然是答应了，宋群青高高吊起的心总算平安落了地，不由得神色也轻松起来：“是，陛下！”
虽说他对此次前来劝服成瑞帝同意采用新计数法时有着几分信心，毕竟阿拉伯数字确实好用，但圣心一向难测，就算是宋群青也不能完全保证能猜透成瑞帝的心思。
看着自家上官带着皇帝圣谕归来，易辙面上依旧能保持一副冷静面孔，可心底里早已连连惊叹出声，宋大人果然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说服了成瑞帝。
皇宫里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前脚宋群青刚带圣谕从勤政殿出来，后脚有关他今日所言计数法一事便传进了王镜清等一众朝中大臣的耳朵当中，又以他们为中心点四处扩散了开来。
次日在户部任职的官员们早早就来到了户部大堂，表面安静端庄地落座于自己工位，但每个人的神情却各不相同。
尤其是投靠了王镜清一派势力的官员们心中更是焦躁，被户部戏谑称为“尚书女婿”的左侍郎手中捻着茶杯，垂头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书页。
看起来十分平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他那时不时扫过门口的眼神，却在告知旁人此人并不冷静，似乎是在思索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等到宋群青一脚跨进大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他。
他环视了一圈，察觉到某些人各异的眼神，眸光闪烁几下，心中已经清楚新计数法之事已传进他们的耳中，再看一眼最后头的王镜清，还是那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温和模样。
他收回了打量大堂内官员的视线，径直朝王镜清走去，先是朝对方恭敬地行了一礼，宋群青才谈起了昨日请的圣谕：
“下官昨日和陛下细致探讨了一番此次查账工作，陛下怜恤我等户部官吏，特准许户部此次查账工作采用新计数法。
只是户部知晓新计数法的人寥寥无几，因而下官特此求尚书大人准许在户部开设专门的算学课堂，也好让官吏们能熟知新计数法。”
此言一出，王镜清微微阖目，似乎只是在思索他此事可否能办，但他坐前方的左侍郎却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熟练冷下了面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宋郎中，这新计数法虽说效率高，但毕竟是异域之法，此法是否太过激进？若是在查账期间弄得人心惶惶，不能让官吏们早日解决，反而被此拖累，岂非得不偿失？”
他的语气尽可能平和文雅，但藏在话语背后的不满之意昭然若揭。
可围观之人只觉得这两人火药味十足，整个大堂无形之中已成为了两人言语针锋相对的另类现场。
“阮侍郎说得有理。只是皇上金口玉言，户部查账改用新法已成定局。若有疑虑，大可以去向皇上请教。” 宋群青嘴角含笑，语气淡然应答。
阮侍郎被这话堵的一时语塞，强忍住怒气保持面上的平静，只是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的模样出卖了他。
他又哪里敢去质疑皇帝？
君王朝令夕改是大忌，就算是一念之差做出了错误决定，为了维持皇家颜面和社会秩序稳定，皇帝也不得不让其继续执行。
而且阮侍郎昨儿半夜熬了大半宿了解了一番这新计数法，顿觉此法无疑简单便捷许多。
若不是宋群青与王老作对，跟自己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之上，只怕光看这新计数法，他便会起拉拢之心，意图两人拉到自己阵营来，同时将此法用在日常账簿之上。
他阮经纬何德何能能让成瑞帝收回旨意？
更何况这旨意明摆着是成瑞帝支持宋群青的手段，光明正大地给他撑腰呢！他再如何不满，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
坐在众人最后侧的王镜清见状，终于是开了口：“阮大人所虑有道理，但既是圣旨，我们唯有遵从。”
他的神情和语气十分平淡，甚至还显得有几分亲近：“既然陛下要改用新法，那宋郎中你所说的算学课程亦是十分关键。
只是户部上下懂新计数法的人不多，不如接下来就请宋郎中来安排课程一事，如何？”
宋群青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对视良久才收回了视线，神色从容自若地环视了一圈户部大堂：“是，那接下来就请诸位同僚多多配合了。”
其余人见状，纷纷附和：“哪里的事，还要有劳宋大人多多费心。”
大堂内顿时一片应好之声，但宋群青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果然，新计数法课程的举办并未如表面般顺利。
经过将近五日的课程，不少他召集来的算学夫子都给他传了消息，说是有些官吏故意以各种理由搁置算学培训。
甚至还暗地里散布谣言，说新计数法不过是宋群青拿来给自己增加功绩的工具罢了，其实效用并无其所言那般高效。
不过这谣言明显罔顾事实，也不知道那些支持此言论的户部官吏是真信还是故作真信，但就看他们平时鬼精鬼精的模样，显然是后一种猜测比较有可能。
面对这样的暗中抵抗，宋群青并未动怒，他深知王镜清以及众多世家势力不会轻易放弃对户部的掌控力。
这些手段不过是初步的试探罢了，他只需保持冷静，按兵不动，耐地静候最佳时机的到来。
而这个时机出乎意料地迅速到来，恰好就在了开设算学课程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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