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风彻底呆住了，僵立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瞳孔急剧收缩，眼中的讥讽、算计、怨恨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沙尘，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
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反应更快，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头顶，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竖起！
这……这是凰云初？！那个传说中除了美色一无所长的六皇女？！
他自以为对她有些了解（虽然都是流于表面的“荒淫”印象），自以为掌控了一些关于她的情报。但眼前这一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不是花拳绣腿！
不是贵女们用来玩耍、强身健体的普通剑法！
这是……这是真正的杀人技！
是足以称雄沙场、笑傲江湖的绝世剑术！
其精妙、其凌厉、其圆融、其气魄，是他生平仅见！
即便是二皇女府上那些引以为傲的侍卫教头，柳如风可以无比肯定地说，他们在这般剑法面前，恐怕走不过三招就得饮恨！
他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了心脏，窒息般的压迫感让他手脚冰凉。
一股极其陌生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情绪，如同火山岩浆般猝不及防地从他那颗冰冷、布满怨恨和屈辱的心底最深处，猛地喷涌出来！
那是……崇拜。
极其强烈，极其纯粹的崇拜！对强大武力的原始敬畏与向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这是来自生命本能的震撼，对技艺巅峰的天然敬畏。
他看着场中那个将清冷剑光化作自身领域的身影，看着她专注而坚定、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眸，那眉宇间散发出的凛然之气，哪里还有半分荒淫懦弱、贪图享乐的样子？
高贵！强大！卓然不群！
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炸响。这是他从前绝不会与“凰云初”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的词汇。
这种从骨髓里透出的强大与掌控力，这种远超一般女子的气魄，甚至……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恍惚——
这份强大背后隐藏的秘密，她忍辱负重的“荒唐面具”，她的志向与抱负……是否远比他想象，甚至比二殿下所忌惮的，更加深邃可怕？
就在他心神剧震、完全沉浸在发现惊天秘密所带来的风暴中时，场中异变陡生！
不远处箭楼上警戒的侍卫显然也看到了躲在阴影里的柳如风，或者只是察觉到异常（柳如风过度的情绪波动可能泄露出气息）。
一支训练用的无锋哨箭（以示警告）破空而来，直射向他藏身之处！
箭速极快！
柳如风心神被那惊天秘密所夺，竟一时反应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
场中那一片炫目的剑光猛地一顿，云初似乎早有察觉。她甚至未曾回头，只是腰肢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和爆发力向后一折几乎贴地，手腕同时反手一抖！
“叮！”
一声脆响！
那柄青锋如毒龙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磕在急速飞来的箭杆中段！脆弱的训练箭顿时被磕得粉碎，木屑纷飞！
这一下应对电光火石，快得让人思维跟不上！
柳如风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那危机已被场中那人随手一剑轻松化解！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刚才的“崇拜”感如同被泼了一瓢滚油，瞬间沸腾、炸裂！
他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盯住缓缓直起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云初。
她的侧脸在晨光中轮廓分明，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碎箭，又瞥了一下柳如风藏身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完好），随即收剑入鞘，气息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看似闲散的姿态。
可柳如风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精准！自信！深不可测！
不仅仅是那精妙绝伦的剑法本身，更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和瞬间洞察危机的敏锐！这绝非一日之功，更非一个纨绔所能拥有！
方才那一瞬间的恐惧与获救的庆幸，还有那再次汹涌袭来的、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敬畏与崇拜感，剧烈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再也无法待下去，几乎是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从阴影中转身逃离，脚步虚浮，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但那个沐浴在晨光中执剑的身影，那精妙绝伦的剑光，那仿佛能斩断一切阴霾的强大气息，已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逃离的途中，一个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冻结了他仅存的怨毒：
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包括二殿下！她到底要做什么？！
而另一个声音，则在他狂热的心跳中微弱却执拗地回响：
这……就是真正的力量吗？
柳如风几乎是踉跄着、几乎是凭着本能逃回了自己厢房。
关上门，背靠门板滑坐在地，心脏仍在胸膛里擂鼓般狂跳，额角冷汗涔涔。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却只觉浑身发冷，如同刚从冰窟中爬出。
练武场上那惊鸿一瞥，那仿佛能斩碎灵魂的剑光，那深不可测的掌控力，以及最后那随手一击便化解危机的冷漠淡然……这一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刻在他的识海里，反复灼烧。
“她不是凰云初……不，她是！但她绝不是那个传闻中的凰云初！”柳如风低语，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几不可闻的敬畏。
那“荒淫废物”的认知被彻底击得粉碎，留下的只有巨大无边的惊疑与恐慌。“所有人都被她骗了！二殿下……二殿下也失算了！”这个念头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了他。
这秘密太大了！
大到足以颠覆二皇女的布局！
大到他自己承担不起瞒报的后果！
恐惧与对二皇女长期以来的敬畏瞬间压倒了内心的震撼。他必须立刻将这一切传递出去！
柳如风猛地起身，冲到桌案前。
他不敢留下任何实质性的字迹，府中遍布眼线，这太危险。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回忆自己被安插进六皇女府前，与二殿下暗卫约定的紧急传讯方式之一——一种特殊的食盒。
他迅速行动起来：
他取出一盒二殿下赐下的、造型独特的“九珍糕”。
小心翼翼捻下其中几个特定位置、特定花纹的干果（如莲子心的摆放方向、梅干的位置和数量），通过这种只有特定接收人能解读的“暗码”，无声地传递信息：“凰云初深藏不露，有惊世武力，远超常人，请务必警惕！其伪装甚深，速查！”
他唤来自己带入府中、表面上是帮厨的“心腹”小厮，低声叮嘱：“今日膳房事务，照旧将这个九珍糕送去‘庆云斋’，说是殿下赏赐给掌柜尝鲜的。要快！”
这个庆云斋明面上的糕点铺，实则是二殿下在京城的一个隐蔽联络点。
小厮提着食盒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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