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脑海中浮现青山开会时的场景。
“日本人给你们预备了一个什么样的大阴谋！”
“斩尽杀绝……”
时光顿悟：“这个老东西，穷极一生，都在跟自己认为不对的事情较劲。他认为什么不对？杀种子不对？”
九宫急忙道：“杀种子是我们天经地义的，没什么不对。”
时光一指：“我杀他们就是天经地义，什么不对！什么不对？”
九宫：“时光我们没必要想什么不对，时光！时光！……”
时光手一挥，手下的小弟架着九宫往外走去。
“时光，我们是自己人时光！”
时光突然大喊：“放了！”
他转过身，喃喃自语：“是，我们自相残杀不对，我们自相残杀不对……”
时光坐在椅子上，九宫没了生命危险。
“我会把这句话写在报告里。”
时光没有理他，反而是说：“我们别再相互残杀了。日本人已经杀的我们够多了。”
“时光？”九宫质疑。
“是这个老家伙说的，就算我疯了，我再相信他几秒，他真的是来谈和的。三方会战，两方谈和。”
“这怎么可能？他已经跟我们谈的快吐了血。还要去找若水老怪谈？”时光已经分析出，青山明天的故地重游，是要去找若水。
此时，巴东来手里的烟头掉在烟灰缸里。
时光的房间内。
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板，上面贴满了照片。
时光走到黑板前。
“若水老怪，同行中最擅长自保的前辈。这些年来，指着一帮子高泊飞欠老板之流的铁杆子亲信，还有在朝的那些保守派跟我们作对。”
“他只是在背后策划，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重庆方面见过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如果我们跟若水开战，也知道其身在上海。只能伤其皮毛，不能动其根骨。还真他娘的是上善若水。炮打不着的无踪可寻。”
“先生跟青山肯定都见过他~”时光正分析着，九宫说了一句。
时光立刻怒了。转过身问：“什么事情都指望先生吗？我就是给你拿着照片你都不见得能找到他！”
“十多年了，鬼知道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娘们！”
“能藏这么久，身边不会有几个人。如果他跟青山见面，必定是面对面。”时光想到这里，笑了。
九宫对此他的分析视若罔闻。
时光走到他脸前：“如果他跟青山见面，必定是面对面的。”
“通知双车啊！让他手底下所有能腾出来的人全部待命包括你们！”
“检查武器没得休息。”
“明天是个大局，青山必见若水。”
说着，时光看向窗外：“我们~自然就必杀若水。”
……
过不多会儿，九宫汇报道。
“先生回电，先生说，若水生死居次，时光本就应该勘破人生迷局。”
时光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手枪，显得十分疲惫。
“门栓的事。我想~我还是得告诉你，虽然先生说不用告诉你，但是没说不准告诉你。”
时光听完，摆弄着手里的枪，左手倒右手。
“那家伙老谋深算，一定带了足够的子弹。在大漠的风沙里死死阻着路。喊什么快治好了伤去打日本人。”
正说着，笑着，九宫汇报道。
“他没带足够的粮和水，已经死了~”
听完这个话，时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中的神采也消失不见。
“两棵树的兄弟下午传来消息，门栓拿手榴弹自杀了。炸的粉身碎骨。连藏身之处，也坍塌了。”
时光眼中泪光闪了闪。“很好啊。”
“至少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真遗憾，我没有在大沙锅。”
九宫不解：“有什么事儿，两棵树的兄弟可以代劳。”
时光站起身：“找到他的尸体，替我尿上一泡。”
九宫没有言语，转身走出房间。
没有了外人，时光眼底的悲伤再次涌现出来。
那是门栓啊，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就跟着他的记录官。
他们在一起多少年，情同手足，那是他唯一能与之交心的朋友。
想到这里，时光忙追出门外。“算了！”
“那都是气话，我得把精力留在对付若水老怪和青山这两条大鱼身上。”
九宫闻言转头看向时光。
突然，在时光的眼中，九宫的脸变成了门栓的脸。
时光精神恍惚，他抽出枪走向九宫。
“你没有打我的头反而打了我的腿？是不是想跟我说，等我的伤养好了去打日本人。是不是！”枪口指着九宫。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九宫身边，枪口顶着九宫的脑袋。
“是不是？”
九宫不敢说话。
时光揪着九宫的手突然松开，看样子是回过神来。
九宫慢慢退走，时光锁上保险，酒店的走廊空空荡荡，却连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容纳不下。
九宫是害怕的，当时光说要毙了他。
好像是真的要毙了他。
刚才，时光说要替他撒一泡尿。
九宫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到现在，九宫基本已经确信了一点，时光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时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身体的伤痛尤能忍受，精神的撕裂该怎么安抚。
为了种子，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丢了一条腿，成了残疾人。
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死了。
他追查出青山这条大鱼，结果到最后，青山所做的一切，所有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用自己的命，去拉拢三方谈和。
那边日占区的场景历历在目，这边屠先生告诉他鸿蒙都是有罪的，都该死，一切都是鸿蒙的阴谋。
可青山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从一棵树到两棵树，从日占区再到上海。
带着伤吐着血，只为了说出那一句：“我们对你们没有敌意。”
是，时光知道老头说的是真话。
可是，难道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错了吗？
屠先生错了吗？
一个孩子，住着全上海最高档的酒店，他的心，却无家可归。
一个老人在外漂泊了一辈子，他的身，有家难归。
这个老人就要死了。
这个孩子还年轻。
先生，时光要怎么参透人生的迷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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