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座牢狱中没有刑讯室?那说明这座牢狱…是不完整的……
照这种说法,原安希洛特嫡族庄园内警卫营房下这座地牢的建筑结构虽然老旧,都是用杯口粗的合金钢黑柱子密匝密档焊成的围栏式监房……
但六百多平米的面积用十字通道分出的四格子监区内各设有一间刑讯室,且每间刑房内都配备着各种禁锢器械、刑具及拷问工具等,可见这座牢狱的设施是相当完整…应该是完善的!
今儿上午在主神殿那会儿,老亚宿禀告佟烨说他把塞旺单独关押并刑吊在地牢左侧最靠里的一间牢房中,其实那就是一间刑讯室。这可是小圣主点名儿要办的孽畜,那必须得把他伺候到位喽!
所以,当佟烨带着两名队员杀气腾腾地刚下到地牢里,就听到从左侧通道的深处传来一声声哭鸡鸟嚎的动静,自小到大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的塞旺哪儿受过这种苦楚!
自打上午冷不丁儿被那股无形之力束缚全身还封住了泓罗,又于天旋地转间就被拉进阴暗的刑房并吊了起来,从惊恐暴怒地嘶骂挣扎到得知即将举族扑街后惊惧不甘地哀嚎吭叽,这丧货愣是持续呱噪了小半天。
期间他的生母,也就是米阳的弟妹“洛琴.德卡琉斯”和其他数位亲眷也曾几度劝说,可这头被娇纵过度的业畜已刁横跋扈到几近无脑,何曾听从过他那位性情相对软弱的母亲一句教导?
可佟烨此番前来哪儿有功夫搭理他,他两步跨到通道的十字叉口一步踏稳后,便扎着梆子双拳紧握切齿绷腮的直接爆出一声厉喝:“米阳.安希洛特!回话!你在哪儿!”
他这句呼喝好似在地牢里响了个炸雷,只炸得牢内众人顿觉空间震颤,甚至有好些位都产生了耳鸣心慌,动静再大点儿墙皮都得掉一地,连塞旺都被吓得呆然哑口立时止住了吭叽声……
“回…小圣主……,罪徒…在这里……”
被单独关押在右侧通道尽头那间刑讯室里的米阳,已料到此后他四大神使亲族都劫数难逃,所以这半天他也懒得搭理塞旺的呕哑嘲哳,此时陡然听到小凶神的怒吼他连忙回应,又于心坠谷底的同时暗道一声:
“该来的终于来了……”
而他的话音一落,抬眼间于昏暗的灯光下一道人影携着一团阴鸷迫人的杀气,已出现在这间刑讯室的牢门外。
紧接着就听“嘣哐、咔吧、哗啦”,再眨么眼儿的工夫牢门就开了,显然是小凶神压根儿就没惦着开锁,而是一把直接薅断了那根擀面杖粗的铁门栓直接暴力破门。
下一秒,刑房内这张审讯椅上并未受绑缚的米阳刚站起身就骤见眼前一暗,同时又觉后领一紧腹部便遭到犹如铁锤夯砸的重击,这一下是痛裂五脏,腥热上涌直冲喉头,米阳登时一张嘴是大口大口地吐血。
“说吧…大教主!把残害我大叔父的人都说出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当耳畔传来小凶神那阴仄沙哑好似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音时,被剧痛冲击得意识有些模糊的米阳反倒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受伤虽重但远不致死,就此也能判断出小凶神暂时还不会杀掉自己。
可就在前一瞬当小凶神陡然栖进时,他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凛戾凝实,森寒如霜刃,当时米阳被冲得头皮发麻,骨寒毛竖,全身僵硬,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滞了,他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所幸小凶神只用了不知道几分之几毫的力道给了自己一记黑虎掏心,这摆明了他是知道自己的内息境被封,出手时才留了这么大的余地,充分说明他还不想让自己死,那么接下来您有得问咱不就有得聊了么!
何况对于小凶神发出的逼问,米阳的心中早就备好了一套说辞。
关键是,若单纯只追究那位圣皇叔于自己府邸遭凌虐致伤一案的罪责,他虽为主要责任人但并不在直接和间接加害者之列。事实上他的确是事后才知情,按法理他不应承担直接责任,也就意味着罪不至死!
所以,他只需一五一十地先把事发的起因和经过如实供出,期间用话术把更多的责任都推到他所列出的加害者身上,再声情并茂地向小…圣主痛陈一波儿忏悔之情,多半能让吃软不吃硬的小圣主饶自己一命。
可他凭啥笃定佟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还不简单么?小凶神当初一举屠尽了五百多名神教勇士,足见其出手狠辣那是真的狠!可他又拯救了三万名卑贱的奴工,说明他也会同情弱者颇具恻隐之心。
由此,满口血沫气息虚浮的米阳向佟烨“披肝沥胆”地供述道: “回…小圣主!昨日圣皇叔…不幸在我府邸横遭殴伤委实是另有隐情啊~!都是被居心险恶的人刻意设计所致,还请小圣主容我如实呈禀啊……”
“哦~!米阳啊米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杀你?是你身上有让我不得不佩服的东西,就是这份明知死到临头还能应对自如的胆略!好啊!我让你说!”
其实午饭前在与郑知然长谈时,佟烨最先问及的就是郑知然惨遭毒打的原因。可郑知然却隐瞒了他推理出的真相,只说自己遭此一劫是一位叫尚琳的女管家因妒恨带自己进入庄园的女仆,最终迁怒到自己。
当时佟烨听过郑知然的说法后倒也没憋多大恼火,刚和郑叔劫后重逢他于心境中更多是喜慰的成分。只是想着先安顿好了郑叔后,得空再去地牢里各种痛扁尚琳老姨和那两名充当打手的护卫替郑叔寻仇泄愤。
其实与郑知然长谈后佟烨是真有心就此不再增染杀业,可哪曾想横生枝节一切都变了!
在得知郑叔因此番无端受虐导致毒症加重恐将命不久矣,于怒恨填膺之余他冲进地牢的一刻也是真想把里面的人都斩尽杀绝。
可他为啥没直接动手血洗地牢?还是出于当一个人在心有所依时才会行有所忌,而一名纯粹的冷血杀手不会与任何人建立感情的联系。
说白了就是与郑知然的重聚,让佟烨终于重获了一份情亲的寄予,他的潜意识中也产生了相应的投射机制,重点归因于“郑叔会对再造杀虐的我心生厌弃”的畏惧,他才会极力克制着先揪出米阳对其实施刑讯。
但人类的情感总是充满着矛盾,他此时要克制的可是被触动逆鳞般的痛楚和暴怒,还有脑海颅蕴宫中的黑烟儿精透过双面镜向原生意识释放出的一种冷漠的杀念,都一股脑儿地聚集在克制极限的边缘即将爆发。
由此,他答复米阳时的语气貌似平静缓和,但听在米阳的耳朵里却犹如死神的低语,那空洞冷寂的话音中暗伏着无比阴森的杀机,好似下一瞬小凶神就会一爪撕裂他的胸膛,活挖出他的心脏……
但也正如佟烨所言,这老鸡贼的心理素质是真特么皮实,即便已惊惧到险些魂飞胆丧,但他回起话来依然是条分缕析,巧舌如簧:
“谢小圣主恩允!圣皇叔贵体在我族府遭宅下人戕害,罪徒我责无旁贷!可根源却在于…圣皇叔是被人利用了呀!小圣主!这件祸事看似因果分明,表面的罪责仍在于罪徒我一贯御下不严,放纵下属行凶……
可是,敢问当时暂处落魄中的圣皇叔,为什么能进入我族这座戒备森严,未经获准连其他高级神职都无法进入的庄园?实际上圣皇叔是被一名包藏祸心的恶毒女仆,设计成预埋祸根的牺牲品引入了这场祸端!
这名始作俑者叫阿曼达.奥斯汀,是个因战乱流落的非我族岛民,上年被罪徒收留并纳为近身侍女且从未亏待过她!可罪徒也是刚刚才想通,一直以来她竟然把她所受战祸殃及的苦楚都暗自归结到了罪徒身上!
据罪徒推测,一定是她偶然发现圣女大人的侍女菲娅.冯莫瑞斯,有幸善待并结交了正值潦倒飘泊于圣城的圣皇叔。于是她便蓄意接近圣皇叔,伺机利用圣皇叔设计离间…我四神使亲族与圣女大人的关系……
小圣主!罪徒的这种推断绝不是在捕风捉影!那恶毒女仆的诡计虽然阴险刁钻隐秘难察,但其中最大的漏洞就在于,她为了诓骗圣皇叔进入这座庄园时编造的那个由头!
昨日正值圣婚典在即,她一个长期就宿于城堡的内侍女仆,为何急着维修城堡外仆工房里的供暖……”
没错,像米阳这种心眼儿多得跟钱串子似的整天惦着算计旁人的老鸡贼,一时不觉不代表他会一直不觉。从被收监到现在这都过去大半天儿啦!对此番大祸临头的各种根由,还有啥症结是他揣摩不透的?
而佟烨听到此处,再结合之前郑叔提及此事时讲述的一些关联性信息,他基本可以确定米阳供述的内容有九成是真实的。当然,这种认定比例只是基于佟烨当下所持的个人主张。
事已至此他哪还有心思理会,荒淫无耻的米阳曾对阿曼达施加了多少凌辱和侵害;还有于这场战争中怀有严重种族歧视的四神使亲族,曾对以奥斯汀家族为代表的外族岛民实施过多少次灭绝人道的残暴行径?
何况即便佟烨已经意识到,米阳口中的恶毒女仆会暗谋此等诡计,实际是遭受到上述残酷现实的逼迫也算情有可原,但她竟敢把无辜的郑叔当做死活不论的牺牲品?于当下的心境佟烨只想把她千刀万剐。
“够了!”
由此,不待米阳讲完佟烨便喝阻了他的供述,同时一松手任他那略呈佝偻的身子跌坐回到审讯椅上。米阳手捂前胸是立马儿闭嘴,却在暗中松了一口大气,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暂时算保住了。
“那两个狗腿子侍卫的名字?说出来!”紧接着又听小凶神的冷声喝问,米阳慌忙如实回禀。
他这儿话音一落就偷眼瞥见小凶神一转身,冲门口那两名荷枪实弹站得笔管条直的银袍壮汉沉声说道:“再加上一个叫尚琳.冯莫瑞斯的……,你们两个!能记住这四个人的名字吗?”
“能记住!总长官!”门口二壮汉扯着糙嗓门儿回答得那叫一个脆生。
“好!去把他们都押过来!”佟烨再次沉声下令。
“是!”只见两位银袍壮汉齐刷刷打了个立正回令一声后便闪到了刑讯房外,又见哥儿俩在门口外凑头低语了几句,随即就听到马里扯开破锣般的嗓子用泰肯萨语吼道:
“尚琳.冯莫瑞斯!阿曼达.奥斯汀!你们两个立即报告位置!立即报告位置!有谁敢隐藏不报被我们抓出来…有你们的苦头吃……!”
就说这座地牢中共隔出了28个监房,单人的8间,多人的16间,再加上四间刑讯室,均是围栏式结构,不存在任何隔音设施!
今儿上午老亚宿把安希洛特嫡族算上米阳在内的27名族人及家眷,连同庄园里的执事官和护卫勇士共78人,还有奴仆和杂役共56人,一划拉全都给塞进了这座地牢。
也甭管这161位是被怎么分圈收押的,就说这些猝不及防陡然懵灯的囚徒们能不仓惶喧杂么?当然肯定属塞旺那杂碎最能聒噪,不过没多久就被米阳一句沉声告诫都给压吞了声,但不包括塞旺那混不吝……
“你们安分些吧!这次我四神使亲族大难临头,是圣侍祖秉持了新圣主地意志!很可能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如果还想守得一线生机或…不想死的太惨……,你们还是…都安分些吧……”
而这句告诫是从被拘禁到佟烨杀来前米阳说过的唯一一句,应该是十几年大教主和嫡族家主的余威尚在,这句话过后除了吭唧仔的塞旺和一个喜忧参半的人,其他陷入极度不安的囚徒们也都不敢言语了。
那位喜忧参半的人自然是女仆阿曼达.奥斯汀,至于她喜从何来?
就当下这身陷囹圄的处境,还有米阳那句话中透露的信息,基本实锤了以米阳为首的一方势力已经彻底垮台!自己的暗中挑唆是否在其中起到了撬缝牵罅因风吹火的作用?已经无所谓了!
至于她忧为何事?不消说,这位苦命丽人早将自己的生死荣辱都置之度外了,但事到现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她那24位尚存于世的亲人今后将会迎来何种命运?
她对圣婚典上的骤生变乱都一无所知,又怎知这场岸谷之变后岛上的世事风潮将涌向何处?她那些已沦为奴众于圣城某处正遭奴役的家人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波及?
于一同关押着十多名奴仆的监房中,寻了个角落蜷缩了这一半天儿,落难女郎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就是有点儿像:长恨将解但心愿未了,然后问君还有几多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那一种……,直至佟烨那如雷霆骤降的一声戾吼!
不过,她所在的多人监房是位于地牢出入口纵向的最深处,与关押米阳的这间刑讯室距离较远,所以在佟烨带着两名队员闯入地牢,直奔刑讯室提审米阳的几分钟里,她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景。
且佟烨问话时气壮声强,她听得很清楚;可米阳答话时气弱声虚,她就听不太真切了。
所以,直到自己和尚琳管家被一声糙嚎声点了名,心思玲珑的阿曼达才蓦然警醒:这位明显是更高层级的强者携狠戾凶骇的声势悍然来临,很可能是为了追查清算哈伦先生…也就是他口中的“大叔父”受害一事!
同时,从脑海中撇去那些尚不明所以的关节,阿曼达也当即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到了……。
想到此处,她连忙从角落里站起身,难以抑制地用略带颤抖的嗓音高声回应道:“贱奴…在这里……”
“罪…罪徒在…在这里……”下一秒,从斜对面的多人监房中传出了尚琳老姨战战兢兢的回话声。
如此过了不到半分钟,阿曼达和尚琳就被两名队员押进了这间刑讯室。
于刑房内昏暗的光线下,当瘫坐在审讯椅上的米阳和左侧那道阴耸峻削的身影映入眼中时,刚在门口肃恭垂首站定的两名女囚,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全身栗抖!
所谓不怕死…并不代表彻底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更多时候只是为了展现出一种啥都豁得出去的心理。而当真正的死亡近在咫尺,尤其是笼浸在这种如被万千冰刃割刺心神的杀意中,换谁不都得不寒而栗?
“先把她们俩个…绑到那个上面……”在这句切齿阴森的话音传到两女耳中时,只见那道森然而立的身影一抬手指向了刑房右侧铁围栏墙下,并排两根全金属栓厚皮绑缚扣带的十字地桩刑架。
“是!”身旁这两名彪形银袍壮汉齐喝回令后,各扣住两女的手臂把她们拖到刑架旁,十分麻利地把两个无力也无胆反抗的女囚绑到刑架上,随即二人又闪身出了刑讯室开始高呼那两名涉案侍卫的名字。
在马里和卡列席把两名狗腿子侍卫带进刑房前的十几秒里,心惊胆战的阿曼达于下意识间几度偷瞟向刑讯椅旁那道如雕像般的身影,总算看清了那张和哈伦先生属同一族群相貌特征的东方人的面孔。
因此她更加绝望地联想到,这次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即便刚刚那位魁梧的银袍士官在扭送和绑缚自己时下手颇轻,同时想必是自己出众的容姿令那位粗汉的糙脸上也隐约显露出于心不忍的神情。可是,自两位银袍士官走后这位风镜少年仍是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却越发的凌厉和纯粹,好似已充斥了整座地牢令人如坠冰窟!似乎更预示着接下来他根本不会再多浪费半句唇舌,只等罪囚一到齐他就会直接下达刑罚或处决令。
但随后出现的情景远比她料想的更惊悚,当两位银袍士官把两名中等身材的不记名涉案侍卫押进了刑讯室刚一站定,瘫坐着米阳的审讯椅旁的那道身影终于动了……
可就凭阿曼达的凡胎肉眼能观望到的只有,那道身影于第一次眨眼的瞬间先闪到了门口那两名侍卫的身前,等再一眨眼他竟出现在自己右侧绑缚着尚琳管家的刑架前……
这一瞬,惊恐万分的阿曼达还没回过神儿来,就猛听从门口处传来一连串异常凄厉的惨叫声:“哇啊~~~我的手!呀呃~~~!我的脚!大教主…大教主救我呀……”
已惊惧到脖颈僵硬心弦欲断·的阿曼达下意识地转眸瞥向门口,只见那两名侍卫已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儿,更触目惊魂的是两人双手双脚的部位只剩下齐腕的切口,四肢摇举时是鲜血喷溅,血腥味儿四溢。
下一秒,阿曼达又听到右耳畔传来阴仄沙哑的话音:“你俩包里都有扎止带吧?给他们都扎上,别让他们死得太快……”
喜欢掠夺之翼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掠夺之翼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