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风声鹤唳。
两座庞大的军阵巍然矗立，十几万铁甲雄师矗立马背纹丝不动，目光都看向战场中央的两道身影。
所有人都清楚，两人聊完之时，就是开战之际！
“朕可不止这么一个儿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回答让顾思年感受到了申屠枭的冷血，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怎么，觉得我冷酷，无情，残忍？”
申屠枭平静地说道：
“草原与你们中原不同，本就是弱肉强食，这是所有草原男子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为了坐上汗位，我当初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与三个兄弟互相功伐，血战数月，不强，不狠，怎么当这个皇？怎么带着大燕子民一步步走得更远？
他是大燕皇子没错，可失败的大燕皇子是没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因为他还不够强，不够狠。”
“好一个不够强，不够狠。”
顾思年冷笑一声：
“难道你想人人像你一样，杀伐无度，不惜民力，一心只想一统天下？”
“你错了。”
面对顾思年的质问，申屠枭丝毫不以为意，十分平静地说道：
“我这么做恰恰是为了大燕的子民，只有南下中原一统天下，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凭什么你们凉人生来就有土地，就有饭吃，而燕人就只能在草原上啃沙子，与风霜雨雪为伍？
我没有去过中原，但我年轻时曾经带兵入境雍州，亲眼见过凉人是怎么生活的，耕地养家，其乐融融。边关百姓尚且如此，何况中原富饶之地？
我不甘心，我从小就发誓，一定要让大燕的百姓过上和凉人一样的好日子！”
申屠枭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目光紧凝。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
顾思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真想让大燕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就不会连年调兵征战了，光是朔风城一战你就抽空了草原各部的青壮男丁，一场大战打完，不少小部落怕是得灭族，他们难道能享受到你说的荣华富贵？
无稽之谈！
倒不如我给你个建议，现在罢兵言和，凉燕两朝大可以放开边关通商，互通有无，岂不是更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争执。
“罢了。”
申屠枭微微一笑：“争之无益，功过是非还是交给后人评价吧。不过朕还真有一些心里话想跟你讲，不知顾王爷想听吗？”
“愿闻其详。”
“你从琅州凤川县崛起，一路靠着战功步步攀升，封王拜相，是大凉边军最耀眼的新星，麾下二十万北凉铁骑骁勇无双。
我承认，北凉边军很强，甚至强到足以让我忌惮、戒备的地步。
但我大燕数十万精锐兵临城下，六万铁骑长驱直入南下中原，转瞬间便会攻占大凉国都，你带着北凉军在这里浴血拼杀，有意义吗？”
顾思年目光微眯：
“接着说。”
申屠枭微微一笑：
“倒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让开边防，让我大军入境，我申屠枭保证对北凉百姓秋毫无犯，不伤一人。
你很强，正如我刚刚所言，草原人崇尚强者，所以我欣赏你。待我一统天下，你还做你的北凉王，世袭罔替，永镇北境。
咱们兵不血刃解决战事，岂不是美哉？”
“哈哈，我没听错吧？”
顾思年乐了：“此等时候，陛下还想着劝降？”
“我没有开玩笑。”
申屠枭平心静气地说道：“你是中原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比我要懂。平陵王当年不也像你一样，一心渴望为国效力，可他的结局如何你清楚。
你和现在的大凉皇帝尘风情同手足，有沙场换命的交情，天下皆知。退一万步说，你真的击败了我燕军，你能保证踏踏实实坐你北凉王位吗？狡兔死，走狗烹，待日后他坐稳帝位，会任由你掌握边疆兵权吗？
而我，可以申屠皇族之名起誓，以后的北凉道就由你顾思年说了算，你的子子孙孙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北凉军卒几乎都是边关百姓出身，中原人的生死与你们有何干系？你守你的北凉，我入我的中原。
如何？”
不得不承认，申屠枭是懂得蛊惑人心的，平陵王一案是顾思年心中的痛，更是伴君如伴虎的真实写照。
顾思年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抱歉，我顾思年没那么大的志向，世袭罔替也好，永镇边关也罢，我都没想过。
我只想让大凉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燕军一旦入境，必将引起无数杀戮，到时候我保得住北凉百姓，也不一定保得住天下百姓。
所以。”
顾思年顿了一下，喃喃道：
“还是开战吧~”
顾思年的回答让申屠枭僵了一下，目光转动，缓缓扫过面前的四万精甲，饶有趣味地转过头来
“我不明白，你的信心从何而来，凭什么认为能在战场上打赢我们？
大凉龙骑、奔雷营、白羽营已经南下勤王，右骑军、云骧卫四万精锐驰援琅州、雍州，你手里能调动的主力骑军满打满算只有身后这四万人。
而我，有十几万精锐。
你凭什么赢？”
别看申屠枭整日足不出户地待在皇帐里，实际上北凉军的情况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四万人对阵十余万，怎么赢？
“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思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初我还是凤字营主将时麾下兵不过千，边军孱弱，面对北燕铁骑毫无还手之力，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我岂会怕？
我有四万铁血悍卒，有四万铁骨铮铮的将士。
我相信，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大凉！”
顾思年铿锵有力的话语让申屠枭眯起了眼眸，轻笑道：
“说得好听，但我猜，你还有后手吧？”
顾思年目光闪烁，反问了一句：
“陛下觉得呢？”
四目相对，两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后手是什么，但我相信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于事无补。”
申屠枭喃喃道：
“既然你要战，那便战吧！”
顾思年朗声一笑：
“北凉军，奉陪到底！”
“最后跟你说一句。”
申屠枭策马回转，斜眼看着顾思年：
“朔风城破之日，我保证，北凉三州寸草不留！”
“我也回送你一句话。”
顾思年面无表情：
“敢犯边关者，杀无赦！”
“驾！”
两人各自回阵，身边都围过来一群武将，急着问道：
“聊得如何？”
顾思年与申屠枭遥遥对望，似乎能穿过层层虚空看见对方的表情，同时说了一句：
“开战！”
一瞬间，杀意笼罩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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