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已成废墟的圣堂，安格终于松了一口气。
灰色火焰在他掌心逐渐散去，体内翻涌的混沌之力也缓缓平息。
冰雪仍覆盖着地面，圣堂的残垣在风中发出低吟。
安格环视了一圈，确认四名天使的灵魂完全被封入魂石中后，伸手一握，三十六座魔法塔的能量节点在远处相继闪烁。
魔法阵的光纹如潮水般收缩，层层折叠，最终化作一缕微光消散在空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间回荡般的轻响——圣堂与外界的隔绝被解除。
几乎在同一刻，外面的喧哗声便涌了进来。
圣堂外围，光明教会的卫队早已聚集成列。
身披光明战铠的士兵们神情紧张，盯着那座被未知魔力笼罩的圣堂。
方才的光柱降临与突兀消失让他们几乎以为神迹再现，又仿佛地狱之门被打开。
“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道光……又升又灭的，是神的降临吗？”一名年轻的战士忍不住问道。
那名满脸刀疤的队长皱着眉，眼神却同样不安。“或许吧，孩子。那是天使的圣堂，也许是神在显灵。”
话虽如此，他自己都没能说服自己。
四周一片寂静，风吹过，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冰冷与焦灼混杂的味道。
当他们试图靠近时，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横亘在前，像是空气变成了实质的墙壁。
无论他们如何挥剑、释放圣光，都无法迈进一步。
“靠近不了！”
“难道……天使在里面遭遇了敌人？”
队长的眉头越皱越深，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队长……不会出事吧？”那名年轻战士的声音发颤。
“放心吧。”队长勉强道，“那可是天使。”
话音未落，圣堂上空的冰雾骤然破碎，一道光影自废墟中冲天而起。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抬起——这是阿弗雷德七世陛下的身影！
“是陛下！”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明白，皇帝为何会从圣堂之中出现，更没人敢想象那废墟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竟亲临圣堂……那里面的天使们——”
“嘘！别乱说话！”
恐惧很快蔓延。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也有人面露惶恐。
“队长，这下我们是不是死定了？”那名年轻战士小声说道。
那名队长没有回答，只是悄悄退了一步。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已超出了他们能处理的范畴。
安格漂浮在半空，俯瞰着下方慌乱的人群。
他此刻依旧维持着阿弗雷德七世的模样，帝王的威势让所有士兵不敢抬头。
这一刻，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心中清楚，这些人不过是被天使利用的工具。
光明教会对他们而言只是通往命运的阶梯，而非真正的信仰。
“人心如此。”安格轻哼一声，未再多言。
随后，他化作一道流光，直飞皇宫方向。
“陛下……陛下飞走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寂静只持续了片刻，便被突如其来的喧嚣取代。
怒骂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高喊要清除光明教会的残党，也有人趁乱砸碎圣徽、拆毁教堂的旗帜。
曾经象征信仰的圣堂，如今成了民众宣泄恐惧的目标。
圣堂的残迹在火光中崩塌，信仰的象征，在一夜之间崩塌。
——
当安格飞抵皇宫上空时，夜色已被燃烧的火光映得通红。
高塔上方，阿弗雷德六世、灵魂大魔导师与凯蒂早已等候多时。
三人皆满脸凝重。
凯蒂的目光极冷，带着一丝怀疑与探查，打量着眼前这个“归来的陛下”。
而安格只是淡然一瞥，仿佛没察觉那一丝怀疑。
“诸位大公都安全了吗？”安格率先开口，声音稳重而威严。
“陛下，他们已被解救，现在正由侍卫护送前来皇宫。”阿弗雷德六世恭敬地行礼回答。
安格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却未多言。
随即他直接转身，飞入皇宫大殿。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跟随而入。
大殿中灯光明亮，光影在壁柱间跳动。
安格走到王座前，缓缓落座，身影在火光中投下一道深邃的影。
他一言不发，只静静地望着大殿之外。
这种平静让人不安。
凯蒂、灵魂大魔导师与阿弗雷德六世互相对视。
最终，还是阿弗雷德六世开口。
“陛下，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整个帝国上下都在寻找您。”
安格神色如常，淡淡道：“我被神灵议会挟持至无光之地。”
话音落下，大殿陷入短暂的寂静。
三人眼神微变，既震惊，又怀疑。
安格却再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神态自然得挑不出破绽。
“陛下，那神灵议会……挟持你可有何意图？”凯蒂追问。
“为了神战了……。”安格平静回答，随即闭口不言。
他明白，言多必失。
此时的沉默，比任何解释都更让人信服。
片刻后，灵魂大魔导师低声问道：“那……光明教会之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安格抬起目光，神情冰冷：“所有圣堂，全部拆除。”
三人同时一怔。
凯蒂轻吸一口气，而阿弗雷德六世的眉头紧锁。
“至于民众的信仰……”安格停顿片刻，语气淡漠，“随他们去吧。”
这句话落下，殿中再次安静。
按照旧制，那些信仰光明之主的浅信徒都将被视为异端，要么监禁，要么处死。
不过安格的决定，却让阿弗雷德六世心中隐隐不安。
“陛下，”他终于低声劝道，“这些浅信徒若任其存在，将来恐怕是祸根。”
安格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如镜。“祸根？”他缓缓说道，“真正的祸根，从来不在民众。”
阿弗雷德六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
沉默中，火光映照着安格的侧颜，他的眼中那抹灰暗的光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让奥尔加特、阿德里安、普雷斯顿全部来阿克雷里。”
三人一愣。
其中有两人在阿弗雷德七世消失之后，有参与之前叛乱，如今被同时召回，意味深长。
“陛下……”凯蒂迟疑地开口。
安格起身，背对众人，望向殿外的夜色。
——
没过多久，那些被囚禁在圣堂之下的诸位大公相继被带入皇宫大殿。
众人脚步踉跄地踏进殿中。
当他们看到坐于王座之上的“阿弗雷德七世”时，原本一片寂静的殿堂骤然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陛下——！陛下您终于回来了！”
“请恕我等无能，未能保全帝国威仪！”
一时间，大殿中哭嚎连连，哀声如潮。
安格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微一滞。
这些泪水与颤抖并非全然出自真情，更多的，是恐惧与讨好。
即便他此刻戴着阿弗雷德七世的面具，灵魂的感知却依然敏锐——他们的哭腔里夹杂着虚假与犹疑。
他压下内心的讽意，神色不动，声音平淡：“都起来吧。好歹也是威尔德兰的大公爵，哭成这副模样，传出去让人笑话。”
殿中哭声顿止，所有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擦干眼泪，重新挺直了背脊。
那速度之快，让安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真是一群老狐狸。
“之前的事我已知晓，你们被逼迫，我不会追究。”
安格的声音平缓，却不容置疑。“但从今天起，我们与神灵议会势不两立。”
殿下的大公们面面相觑。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陛下，那神魔战场的驻军是否要全部撤回？”
另一人紧接着问道：“还有左斯拜伦联合王国……是否仍按原定计划发兵？”
安格心中一凛。
原来阿弗雷德七世竟打算攻打人类同盟？
这计划显然并非他所知。
他沉默片刻，稳稳地回道：“宣战之事暂缓。无光之地的局势尚未明朗，等消息传回再作定夺。”
众人闻言，不敢多问，只能齐声应是。
凯蒂、阿弗雷德六世和灵魂大魔导师在侧殿中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人虽未言语，却都在暗暗揣测——若非神战已有结果，阿弗雷德七世怎会轻易脱身归国？
安格继续道：“攘外先安内。各位回去后，先平定各自领地的叛乱与渊狱入侵。”
“皇家战团会支援你们。此外，神灵议会留下的圣光祭祀不要驱逐，尽量征召入伍。”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几位大公的脸上重新浮现笑意——他们深知圣光祭祀在战场上的价值。
“行了，都退下吧。”安格挥了挥手。
众人行礼告退，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中。
安格目送他们离去，脸上的冷色这才缓缓收敛。
当他刚准备起身，一阵柔和的香风便随轻盈的脚步飘入殿中。
三名身着盛装的女子相继进入，衣袂曳地，眼中满是惶恐与泪光。
这是阿弗雷德七世的三位夫人。
凯蒂在暗处见状，眉头微微一蹙。
她没有显形，只将精神感知悄然扩散。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殿的阴影里，阿弗雷德六世与灵魂大魔导师的感知也缓缓探来。
三股微弱却精确的精神线交织在空气中，安格在瞬息之间便觉察到了。
果然，还在试探。
他心中冷笑，却面上不显，反而流露出几分温和。
“别跪了。”安格上前一步，将三人一一扶起，语气沉稳，“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
三名侍妾泣不成声，在安格搀扶她们起来时，其中两人轻颤着肩膀。
这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安格的眼睛——那这出于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而非思念。
她们察觉出了异样。
“看来，她们察觉我不是他。”安格在心底暗道。
但她们却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哭泣，仿佛在掩盖那一瞬的失神。
他心念一转，精神力场微微外放，如无形的潮水，将那些来自暗处的感知一一笼罩，随后又缓缓推回。
“来吧，随我到后殿。”安格语气平静，迈步向前。
三名侍妾彼此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她们的神情复杂，有惊、有疑，也有某种无奈的顺从。
走过长长的廊道，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
安格能感到身后那三道若有若无的精神线依旧悬着——凯蒂他们仍在窥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他暗自运转魔力，令精神力场泛起一圈细微的震动。
外界的探查被阻隔在宫殿的帷幕之外，只能感知到些模糊的回音与气息——像是情绪交织、呼吸交错的幻象。
不多时，大殿后方传出低低的声响，那并非喧闹，而是一种有节奏的律动，像是情绪的波动在空气中回荡。
凯蒂的眉头皱了皱。
她的感知被那一层淡淡的精神屏障所阻，能听到，却看不清。
这声音带着情绪，却又克制、真实。
她终究还是慢慢收回了感知。
阿弗雷德六世和灵魂大魔导师见状，也相继撤去了探查。
“看来……的确是他。”灵魂大魔导师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
直到他们彻底收回感知，安格才缓缓舒了口气。
体内的魔力仍在流转，精神极度专注。
这三名阿弗雷德七世的夫人在他面前依旧低着头，情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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