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轨车稳稳地停靠在第五城镇的车站，钢轨下仍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光反射在车厢玻璃上，显得刺眼却又清冷。
车门缓缓开启，一阵寒风灌入车厢，带着山间特有的雪松气息。
众人裹紧衣物，依次走出车厢，脚下“咯吱咯吱”作响的，是未被清理干净的积雪。
“哥哥，这里怎么还是冬天啊？”艾伊莎缩了缩脖子，望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脸上带着惊讶。
“地势高，又远离海洋，这里的冬天很长。受东侧海洋季风的阻挡，气流不易流通，所以即便现在其他地方都有夏天，这里气温依旧寒冷。”安格一边说，一边拉了拉斗篷。
艾伊莎搓着手臂，打了个寒颤，“可这儿比北风领还冷，真是个鬼地方。”
“别站着了，快上马车。”安格打断了她的感叹，示意众人登上早已等候在站前的马车。
车队缓缓驶出车站，雪地里的铁蹄声与车轮碾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安静却有节奏。
达纳因体型太大，只好坐在了马车夫的位置上，他裹着厚实的大氅，面色红润，似乎很满意这个“特殊待遇”。
艾伊莎靠着车窗，一边观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感叹，“没想到，在这荒凉的大山深处，你居然能建起一座这样的城镇。”
窗外的街道被白雪覆盖，房屋大多为石木结构，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柱，兵士三五成群地巡逻，偶尔传来几声口令与号角，整座城镇透露着一股肃穆的军事气息。
“目前这里只是军队驻扎地，还未对外开放。”安格的声音平静。
“但现在米拉金比山脉的贵族越来越多，难道这里也不打算开放给他们？”艾伊莎皱起眉。
“当然会。”安格嘴角一挑，“我还指望他们派兵前往丹皮尔高地替我探探路呢。”
“哼，那些贵族可没那么傻。”艾伊莎撇撇嘴，眼中满是怀疑。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安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莫测。
不久后，车队抵达行政楼。
众人迅速安顿下来，吃过晚饭后便各自休息，毕竟明日将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众人做。
次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雪还未停。
安格披上厚袍，独自来到了还在扩建中的训练场。
训练场的外围仍是一片忙碌，狗头人正排着整齐的队列搬运石料、搭建棚架。
黑爪站在高台上，挥舞着骨杖指挥工事。
一见安格出现，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敬畏又掩不住的欣喜。
“主人，您怎么起这么早？要不要我吩咐人准备早餐？”黑爪低声道。
安格却径直问道：“你们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吗？”
“主人为我们准备了御寒的衣物，我们没有不适。”黑爪连忙回道。
安格望着远处皑皑白雪覆盖下的营地，忽然轻声道：“黑爪，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黑爪一愣，他那双灰黄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用爪子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地答道：“主人想让我成为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我在认真的问你。”安格走近一步，轻轻揉了揉黑爪的脑袋。
黑爪的毛发柔软细密，手感意外地好。
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而笃定：“主人……我说的也是真的。在其他地方，我们狗头人一族是最底层的存在，像牲口一样被奴役。但在这里……您给了我们住所、食物、衣物，甚至尊重。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让我的族人过得更好，不只是活着，而是像人一样活着。能思考、能决定、能战斗。”
安格点点头：“我听昆蒂娜说，你在训练有潜力的狗头人进行战斗，是吗？”
黑爪猛地跪下，低头贴地：“主人，我们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只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也能像人类一样保卫领地。”
“起来吧。”安格扶起他，“我没有怪你，反而很欣赏你的做法。如果一个族群想要未来，就得学会思考。你做得不错。”
黑爪站起身，额头已经渗出冷汗，紧张与激动交织在一起。
“你们训练的成果如何？”安格问道。
“愿主人亲自检验。”黑爪躬身回答。
“现在在施工的这些人里，有参与过战斗训练的吗？”
“有，主人。我马上让他们集合。”
不多时，黑爪召来了十几名狗头人，列队站在训练场边。
他们个头矮小，大多只有一米五左右，皮毛蓬乱，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谨慎的光。
他们不敢抬头看安格，一个个低着头，但站得笔直。
安格扫视一圈，忍不住笑了，“如果想成为战士，一直低着头可不行。首先，你们要有勇气。”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狗头人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带着几分青涩与倔强。
看到他站直了身体，其他狗头人也陆续跟着抬头，神色略显紧张。
站在一旁的黑爪，见状笑了出来。
安格注意到最先抬头的那个狗头人，问道：“这是你后代？”
“是的，主人。是我儿子，叫煤爪。”黑爪略带一丝骄傲地回应。
安格走上前，蹲下身子，拉开煤爪的手掌仔细看了看，掌心结实有力，指关节厚实，显然已接受过系统训练。
看着和黑爪一样颜色的爪子，“还真是。”安格笑着站起身，拍了拍煤爪的肩，“今天就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到底能做什么吧。”
狗头人们站在训练场中央，排成整齐的一列，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
他们开始展示平日训练的成果，短矛、圆盾的配合流畅，奔跑、滚翻与突刺虽不甚猛烈，但节奏分明，姿势严谨。
动作虽小，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韧劲与纪律。
围观的士兵们最初保持着严肃，但看到这群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个子煞有介事地挥舞兵器，那股认真劲儿反倒显出几分滑稽。
有士兵实在忍不住，轻声笑出声来，笑声逐渐蔓延，最终在训练场边缘形成一片压抑不住的笑意。
黑爪站在一旁，脸色微变，目光频频扫向安格。
他本能地想判断主人的反应，心头泛起一阵不安。
他知道族人的身形无法改变，也清楚他们努力了多久才达到这样的程度。
如今他们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若安格不满，这场努力可能会变成笑柄。
演示很快结束，狗头人们再次回到安格面前。
他们神情局促，耳尖微微发红，显然也注意到了旁人的窃笑。
他们不敢多言，只是默默站着，等着主人的评语。
“你们现在也可以修炼出气力了吗？”安格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平静。
煤爪走上一步，小心地说道：“主人，我们已经被允许接触气力修炼手册，现在基本每人都配了一本。”
安格点了点头，随后逐一为狗头人们检查气力状态。
他的指尖掠过他们的手腕、胸口和肩膀，感知他们体内的气流波动。
气力确实存在，不过十分微弱，尚不到人类初级侍从的五分之一，若是勉强将气力充盈全身，也不过勉强达到中级侍从的程度。
他沉默片刻，陷入思索。
狗头人种族天赋确实有限，但如果能够成型一套合适的训练体系，他们或许能在某些领域发挥作用，尤其是在环境艰苦的后勤、防御任务上。
黑爪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主、主人……他们的训练成果，您……您满意吗？”
安格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笑，“还行。我也想看看，如果你们将气力修炼至全身贯通后，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状态。”
黑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重重地舒了口气，看向煤爪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骄傲。
“你们选出一批天赋最好的，让他们跟其他士兵一起训练。”安格继续道。
黑爪怔住，像是没听明白：“主、主人，我们真的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吗？”
“当然。”安格点头，语气笃定，“而且，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黑爪猛地挺直了腰板：“请主人吩咐，我们一定完成！”
“以后米拉金比的有轨车线路，由你们主要负责维护和巡逻。”
安格将任务的重点讲了一遍，讲述了他们需要保障铁路运输安全、定期巡查、清除积雪、疏通路线等职责，并明确表示，细节将由昆蒂娜进一步安排。
黑爪频频点头，心中已经将这些话牢牢记下。
随后安格离开训练场，余下几日他带着艾伊莎等从未到过第五城镇的同伴游览周边区域。
他们还特意登上了“第五高峰”的山巅，途中冰雪嶙峋，景色苍茫，众人皆叹不虚此行。
在山顶，他们意外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鸟巢，里面盘踞着一窝银灰羽翼的苍背雄鹰。
这是三级飞行魔兽，颇为稀有。
安格没有冒然接近，只是远远观察，记下了位置，心中暗想，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尝试驯服。
三天很快过去。
随着日夜赶工，训练场的扩建也顺利完成。
第四日清晨，天空依旧阴沉，但雪已停止。
稀薄的阳光从云缝中洒下，为整个城镇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扩建后的训练场中，五千余人列队整齐，气氛庄重。
除了战士，还有两百名魔法学徒站在偏左侧。
安格站在高台上，身披黑金战袍，缓缓扫视全场，目光沉稳，气势自生。
他首先简要通报了各军团的战功，然后郑重宣布开始册封仪式。
“布鲁诺——”安格高声道，“你是我麾下第一个突破一级战士之人，曾于野兽口要塞坚守不退，战功卓着。从今日起，你将是帝国正式的骑士。”
布鲁诺单膝跪地，激动得面庞微颤。
安格亲手将刻有银月纹章的骑士徽章交到他手中，又取出一份附有印玺的文书。
“这是你的骑士领。从今日起，你的荣耀将与帝国同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王尔德、桑切斯、斯洛克等陆续受封。
每一位获封者都带着骄傲站起，士兵间的欢呼与掌声接连不断。
连牛头人达纳、半人马塞伦与格罗姆也被册封为骑士，成为异种族中极为罕见的荣誉获得者。
当最后一枚徽章高高举起，安格扫视全场，沉声说道：
“这次米拉金比的开拓，还有一位人所未曾注意的功臣。”
人群瞬间窃窃私语，彼此猜测。所有应得封赏之人都已得赏，究竟还有谁？
安格语气一顿，然后道：“那人，就是狗头人黑爪。他带领族人筑起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挖战壕、建城墙、开山修路——你们能站在这里，他与他的族群功不可没。”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许多人脸上露出讶然。
黑爪呆愣原地，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爪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去！”达纳哈哈大笑，抬脚将他往前推，“你比我晚出场，这待遇比我高多了。”
黑爪跌跌撞撞地站到高台前，眼神慌乱：“主、主人，我……我……”
安格笑着走下台阶，亲手将那枚象征荣耀的徽章别在黑爪胸前。
他拍拍黑爪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份荣耀，你配得上。”
随即，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一刻，狗头人们在士兵中不再是低等劳力，而是同袍，是值得尊敬的同伴。
黑爪怔怔地站着，然后学着士兵的模样，郑重地举爪行了一记军礼。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但神情却极为庄严。
安格最后看向全场，声音洪亮：“很多贵族不愿承认骑士的地位，但你们要记住——骑士，是贵族的大门。只有走上这条道路，未来的荣耀与尊严，才属于你们。”
一时间，训练场内掌声雷动，许多战士眼中泛起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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