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李梅兰的电话后，隋明禹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田黎，并向田黎询问有什么事情发生，田黎也不知道他妈让他去那个地方的原因，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很急迫。
“不能去游乐园了。”田黎说，“我妈找我。”
隋明禹想了想，“要去哪里吗？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田黎摇了摇头，“你要不要先回家？”
“行，那我们先回家，我在家里等你。”隋明禹身体向前探，亲了一下田黎的脸，语气中带着些遗憾。
田黎抿起嘴角，内心同样有些怅然，和隋明禹在一起的时光，每分每秒他都格外珍惜，不想浪费。
两人回到家后，田黎推出自行车和隋明禹在楼下道别。
“有事联系我。”隋明禹嘱咐道。
“嗯。”田黎轻声回应，摆了摆手，随后骑上自行车离开。
今天的天很蓝，空气里都是初冬的清冷气息，吸进鼻腔让人顿觉心旷神怡，隋明禹盯着田黎的背影，想到方才在酒店遇到程锐安的事情，心中极其不爽。
程锐安看田黎的眼神更让他倍感烦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冷气灌入鼻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袁叔叔，是我。”
“最近一阵子，帮我盯住，程锐安。”
……
田黎骑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他妈说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老小区。
他向里面走了走，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
还未走近看清楚情况，就听到被人群包围的圈内传来阵阵哭泣与哀吼。
“我们家真没钱了啊，真没有了。”一道细小的，带着哭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不管！这两年，我不信你没挣到一分钱！”刁蛮又泼辣的声音，田黎立刻听出来这是他妈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陆陆续续给了你们一百多万，还不够吗？”
“不够！我儿子的命怎么会就值这么点钱！”
“那你还想怎样！我们家已经倾家荡产了！这么多年早还够了！”又是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
“哼，没有我儿子，你他妈早死了！现在有脸跟我说这些？”李梅兰厉声质问。
田黎皱起眉，将车子停在一旁，拨开人群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双手叉着腰，表情狰狞的李梅兰，旁边是眯着眼睛，一脸得意的田志。
李梅兰也看到了田黎 ，将他拉过来，指着对面瘫坐在地上的两人说道：“田黎，你来的正好，你跟他们说说，你哥是怎么死的！”
田黎顺着李梅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看到了偏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老式花衬衫，皮肤黝黑，脸上细纹密布，双手皲裂，是时常劳作的象征。
而蹲在一旁的年轻男人，正呆愣地看着他，在看清这男人的面貌后，田黎愣了一会儿，随后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坠入无尽旋涡。
“田，黎？”林裴楷不可置信地张口，声音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破碎，扭曲，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
林裴楷怎么会在这？他妈在这是来干嘛的？田黎觉得自己的大脑不会思考了，但是凭借刚才他在人群外听到的对话，他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难以置信，难以想象，难以动弹。
“当时我这儿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给他造成的精神损失，你们又要怎么赔？！”李梅兰抓住田黎的胳膊向对面两人凑近，但是无论她怎么拽，田黎纹丝不动。
李梅兰呲着牙看向田黎，“田黎，你说句话，告诉他们，当时你哥是怎么救这个小白眼狼的！你当时也在场，你也帮忙了，是不是！”
田黎回过神，盯着她妈，目光寒冷凄切，僵硬地出声：“到底怎么回事？”
李梅兰被他看得浑身一抖，田志这时凑过来，说：“什么怎么回事？你看呐，这人就是你哥当时救的那个小孩！”
田黎再次看向林裴楷，此时他已经站了起来，表情痛苦，目光茫然。
“我们家真的没有钱了呀，真的没有了。”地上的女人呜呜哭了起来。
林裴楷又蹲下将其扶起来，小声说：“妈，别哭了。”
这个女人是林裴楷的妈妈，田黎想到那配料丰富，口感饱满的手抓饼，它们突然变成了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摆摊儿，一天能挣不少钱呢吧！”李梅兰的叫喊，再次响起。
“我们也要活着啊，我们母子也要活着啊。”林裴楷妈妈的哭声越来越大。
“把我的命还给你们吧，别逼我妈了。”林裴楷盯着田黎说。
田黎看向他，两人沉默的对视。
周围围着的人群，大概也听懂了事情的原委，纷纷发表意见。
“这钱要了十多年，也是够无耻的。”
“见义勇为这四个字真让他们糟蹋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死的是人家孩子，一条命多少钱都换不回来啊。”
“要我说，一百多万，买一条命早够本了，真是贪得无厌！”
李梅兰将最后一句话听到耳朵里，她叉起腰瞪着眼，看向旁边的人，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娘滚蛋！咸吃萝卜淡操心，给你们要钱了吗？一个个的闲的没事吃屎去！”
“还看！还看！看什么看！”李梅兰恶声恶气地说，随即张开手臂驱赶围观的人群。
围观的人见李梅兰这个样子就知道不好惹，于是纷纷散开，
事情他们大概也听明白了，再听下去也没意思。
李梅兰翻了个白眼，看向抽抽搭搭的林裴楷的妈妈，刚准备开口骂些什么，田黎就制止了她，并转头对她说：“回家。”
李梅兰听到这两个字有点懵，她反应片刻喊道：“回什么家？我钱还没要到呢！我让你来干嘛来的？”
“回家！”田黎声量提高了一些，“把之前要来的钱也还给他们！”
“凭什么？你有病啊！胳膊肘子向外拐，向着外人！”
“对啊，田黎，你神经啊！”田志咧着嘴推搡了田黎一下。
田黎面色阴沉，眼神冰冷，田志和李梅兰双双犯怵，他们望了一眼身后惊讶地看着田黎的那对母子，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改日再来也行。
“钱，准备好！我还会来的！”李梅兰恶狠狠地说，田志配合地瞪了瞪眼，宛如打家劫舍的土匪。
田黎不发一言，沉默的看了林裴楷一眼，走到一旁，骑上自行车。
田黎率先到家，他压抑又愤怒，挥手将玄关处的杂物拨到地上，随后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李梅兰和田志回家后，见这副景象皱起眉，李梅兰撸起袖子，蹬蹬走到田黎面前。
“田黎！你他妈想干什么！”李梅兰说。
“就是！白眼狼啊！”田志附和道。
“怎么回事？”田黎沉声问。
“什么怎么回事？”李梅兰问，“你给我站起来，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
“我问你们，刚才怎么回事！”田黎失态地怒吼道。
他觉得那座压在他身上的大山变成了火焰山，将他五脏六腑压破的同时，又在不停地灼烧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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