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朝着已经被浅浅淹没的营地奔去。
血腥味扑面而来，浅浅那特有的气味也在冲击着符不离的鼻腔。
她有些喜欢那种味道，甜甜的，被血腥味混在其中，她竟冒出来了一种十分可怕的想法。
她有些想要尝一尝那香甜的味道吃起来怎么样，闻起来真的很诱人。
每一只浅浅看起来都很愚笨，好像完全没有脑子，只是在凭本能行动。可若是那样，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浅浅会汇聚在营地周围，并不打算往前，只是在营地里大快朵颐，似乎只是想把这里的人赶紧吃完。
当四位女孩子出现在旁边的时候，浅浅们也注意到了她们。
浅浅们张开了嘴巴，朝着符不离一拥而上。
浅浅的体型比符不离大不少，不过算上符不离的耳朵长度，其实也没比符不离高多少。
当然，这只是拿其中一只来做对比。
真的靠近了，才能看清浅浅的容貌。
就符不离的审美来说，浅浅的相貌其实还挺好看，如果不去注意不像人的地方，身材比例，脸型，甚至衣服发型都无可挑剔。
假若浅浅不会动，大约能当个十分精致的塑胶娃娃吧？
看起来像是个刚刚脱离了稚嫩期的女孩子，尚且对人世懵懵懂懂的年纪，有些疯，有些调皮，甚至有些饥不择食。
明明不是人类，却也能被称之为魔女，恐怕和她的外表有着直接关系吧。
如果以这种相貌勾引人类，说不定也很有效果，根本不用这么凶残的用蛮力来解决问题。
但是浅浅都到了这个数量，勾引的伎俩已经显得太过没有效率了。
“姐姐……”
围上来的浅浅们，倒也并没有立即对符不离发动攻击，而是将四人团团围住。
小龙萝鼓起了腮帮，一口火憋在嘴巴里没吐出来，腮帮都被龙息晕染成了璀璨的蓝色。
她本来打算直接吐出来的，但看到符不离跑到这里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浅浅，她忽然这时候才意识到，符不离有可能并不是来对付浅浅的。
虽说她是觉得应该对付一下这位魔女，但如果符不离没打算现在动手，她提前动手万一破坏了符不离的计划怎么办？
她与符不离相处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知道符不离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但符不离绝对不幼稚。
她虽然总是像个小猫咪一样，会莫名其妙的显得很孤独，会突然粘着人，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冒出十足的憨态，会毫无道理地上房揭瓦或者忽然咬人一口……
但能将小月饮楼一直运营的刚刚好，将身为魔物的自己混迹在人类之中，既不突兀也不矛盾，这本身就已经很难了。
而且，她更是曾经真的上过战场，与魔物战斗过的战士。
是她的偶像。
更何况还有着惊人的实力。
她相信符不离。
一双双黄色的眼睛聚在周围，一层一层围在四人身边。
那些眼睛扑闪着看着四人。
明明是如恶魔一般的眼睛，这时候竟然让符不离觉得有几分可爱。
直到鲜血流淌到了符不离的脚边。
符不离叹了口气。
眼神中闪烁了几丝怜悯。
“浅浅，我不想与你为敌，不过你能先退下吗？”
“姐姐……”
“姐姐……”
似乎对面只会说这么两个字。
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人声，也许只是振翅的声音听起来恰好像是姐姐罢了？
“为什么……？”
恍惚中，符不离忽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似乎是从浅浅群里传出来的。
她凝神细听，却又是只能听到一声声“姐姐”的嗡鸣。
那声音有些刺耳了。
而浅浅们似乎也发现了交涉无用，开始对着四人露出獠牙。
符不离唤出了魔装。
小龙萝喷出了烈火。
徐尧小心的用脚趾触及了地上的血，无数根茎迅速从她的脚尖生出，迅速朝着周围蔓延开来。
一路上没有喝水，徐尧也渴了很久。
那些血液对人类来说，甚至对于吸血鬼来说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食材。人类的血液固然受到吸血鬼的喜爱，可浅浅的血实在不让吸血鬼喜欢。对于吸血鬼来说，那与其说是血液，倒不如说是混了点牛奶味的泥浆，虽然也有一定血液该有的味道，却充斥着大量毫无口感的杂质。
但对于徐尧来说，只要是流体，其中但凡有养分，她都能吸收得了，对于人类来说有害的魔力残余，对她而言更是美味。
她的脚底、裙底都探出了无数根藤蔓，方才还是人形，转眼就已经变成了下半身是植物，只有上半身还保留着人类形象，可皮肤却呈现人类绝不会有的青绿色的怪物。
她的脸上有些红润，眼神也有些迷离。专注于成长的她，思维会短暂的陷入虚无。
她就像是一颗见到了泥土的种子，迅速开始生长，本应该数月甚至数年的生长过程，被缩短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充足的养分滋补着她的身体，她的藤蔓迅速遍布开来。
可这里的土地并不含有多少水分，虽然她的根茎试图朝着土地深处寻找水源，可比起地下，地表的尸体才更具有营养。
藤蔓们很快便与浅浅们开展了争夺。
那些尸体同样是浅浅们的食物。
而藤蔓，也一样在浅浅的食谱之上。
徐尧的藤蔓并不能很快的成长出去，浅浅的啃食速度甚至在她的成长速度之上。
形成规模的藤蔓群才有足够的战斗力，根茎尚且没能插入地下寻找到水源，周围的营养也没办法快速转化，新生的藤蔓脆嫩可口有如春笋，打人根本没什么威力，眼下的徐尧正如她一开始所感觉的一样，其实战斗力并不够强。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她很可能会被浅浅直接吃掉。
但因符不离等人在场，她并不太需要担心自己会被吃干抹净。在众人保护之下，她的藤蔓伺机生长，就算没办法直接对浅浅们造成有效的伤害，起码能吸引注意力。
只是在战斗中提供的支援并不是在战斗方面而是作为食材吸引对方的注意，她心头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而符不离已经与浅浅们厮杀了起来。
尽管知道浅浅和自己一样身为魔女，魔女其实没有理由帮助人类消灭魔女。
尽管感觉如今的自己已经和人类相去甚远，自己打心底里都会觉得自己更接近魔女一些。
尽管已经见惯了生死，已经不太把人命当回事，这上千人的猎魔小队就算全部死在这里，她也不会有什么心痛，甚至说不定还能笑一下，嘲笑一下人类的脆弱无能。
尽管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帮助这些人类，甚至她感觉自己来帮忙说不定还会被这些人类视为敌人。
尽管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手的理由。
可她还是带着淑月、小龙萝、徐尧一起过来了。
她是魔女没错，可她也是符不离。
不是魔女定义了符不离，而应该是符不离定义了魔女。
身为魔女的她，早就把人类本该背负的保家卫国的责任毫不留情地丢了下去，站在魔力的高地上嘲笑下方的芸芸众生。
她常常忍不住感慨人类之脆弱，常常忍不住觉得自己比起人类实在强了太多太多，多到普通人在她面前就像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世间的大多数人在她面前，都不过是一团泥塑的人偶，她想让人偶怎么样就怎样，想让人偶活，人偶就能活着，想让人偶死，方法也有很多种。
高兴了，甚至能把人偶重新揉碎了，捏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重新捏成的人偶，不仅不会讨厌自己，甚至还会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
小月饮楼不过是个魔女接触人类的幌子，救人也不过只是排解无聊的玩耍罢了，并非善良，也并非邪恶，玩耍本身就没有善恶，就好像猫会抓小球，也会抓小鸟，会毫不留情地猎杀猎物，也会在地上打滚卖萌。
都是猫咪会做的事。
而今。
她还是走了过来，选择了与浅浅为敌。
真的是为了保护人类吗？
是因为小龙萝的态度让她忽然想要维护一下小龙萝的天真吗？
是因为她过去也是人类，而且是为了玄帝城的人民努力过许多年的人类，那尚存的一丝人性，迫使她走了出来？
不重要了。
魔装已经唤出，血剑握在手中。
猫咪不过是喜欢玩耍而已，追究太多的逻辑反倒不那么魔女了。
淑月可以在任何场景笑得出来，她也一样会在任何场景下，选择一个她觉得好玩的选项。
欺负人类，说实话没那么好玩。
总之，当看到人类溃败的那一刻，她平白无故地就觉得，她该出手了。
直觉也好，天性也好，人性也好，本能也好。
战。
作为小月饮楼里的头牌猫娘，她的战斗力比起治愈能力其实逊色很多很多。虽说驳杂了诸多魔女的魔力，但大多数能力其实并不具备什么战斗意义。
晚舟的魅惑能力对浅浅的作用只会是负面的，惹得对方喜欢只会被吃得更彻底，乌露的魔力她只是隐约能吸收一些释放一些出来而已算不上会用，银河的魔力她其实只是作为一个储魔罐而已，绯之天的魔力需要绯之天的力量牵引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她倒是更像是绯之天魔力的受害者，只是刚好绯之天的控制者是她妈妈。
莉莉丝没有给她魔力，反而吸走了她不少，但是莉莉丝的血脉却实打实地让她有了像个魔女的实力。
淑月的魔力用来杀人，她还欠了些火候。
符不离自己过去就修炼了不少本事，作为死士的战斗技巧，如今在魔力的加持下只会更强。银河一直以来绝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在用身为岚时修炼的技艺，很少直接使用绯之天的力量。
可人类的作战技巧，在这种程度的魔女战争中，显得格外不值一提。
莉莉丝自己都拿浅浅没什么办法，教给符不离的招式更是杯水车薪。
当真的与浅浅交上手，符不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围观的时候是多么的自大。
人类的溃败并不是什么偶然，也不是因为谁在放水，谁在摸鱼。
谁都不会用自己的命开玩笑，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战场上打不过，那差距就要用血与肉来填补。命对谁来说都只有一次（除了她符不离），谁都会珍视自己的命，怎会轻易把命丢在这里。
符不离确实能斩杀很多魔物。
在魔兽峡谷与魔物搏斗过数次，又在白玉城西郊参加过剿灭绯天教。
见识过青云山的一场问剑大阵，也见识过三元山群雄问鼎的盛况。
见识了那么多，她感觉自己大概已经能知道人类是什么水平了。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自己很强，强到了足以轻易捏死他们的水平。
那些战斗她大多没有使出全力登场，她哪怕只是使出自己能力的一小部分，就足够让他们颤栗。
她喜欢玩弄那些人的感觉，隐藏实力本身就很有趣，发现他们都不如自己，那更是有趣。
三元山的掌门已经很强了吧，她感觉自己就算骑在他的脑袋上拉屎，那掌门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反抗。
那掌门的实力，其实算下来也不比年许许强多少。
年许许都成了她手头的玩物，更遑况其他不如他的人。
她斩杀了许多浅浅，无数的血飞溅到她的脸上。
浅浅的唾液也有许多流到她的身上，可那些唾液甚至不能烧毁她的皮肤。
她很强，强到浅浅拿她没有办法。
她的强大一如既往。
可是，然后呢？
她是能打得过浅浅，可就算打得过，她和那些尚且在浅浅群里奋斗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浅浅们只要用几十，几百只围住她，就能让她不能随便行动。那几十几百只浅浅，在这数万只浅浅之中，又算得了什么？
自保毫无意义，斩杀这几只浅浅也毫无意义。
浅浅们依旧可以消灭掉其他人类，最后愿不愿意继续和她玩，完全看浅浅的意思，而非她的意思。
即便想到了这些，符不离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这几十只浅浅也十分难缠，她必须要认真对敌，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手死掉。
被啃食不会随便死掉的她，一旦落败，在浅浅群里不死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会变成永生永世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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