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静的苏祁只能听见混沌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可他觉得无比安心。
而后睚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们这是个什么出幻境的姿势？连体婴？”
“啊？”苏祁从混沌的胸肌里抬起脸，往四周一看，他们似乎在一个类似于客厅的地方，睚眦，獬豸，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和梦貘还有季燃都在，而且目光都落在了紧紧相拥的他和混沌身上。
苏祁脸上浮现一层绯色，连忙从混沌怀里跳出来。
“凤凰，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和个热恋的小姑娘一样。”睚眦不禁吐槽。
苏祁臊的慌，嘴硬道：“失忆了，重新谈恋爱不行吗？”
“凤凰，你别理他。”獬豸拉开睚眦，语气淡淡的。
“就是他就是嫉妒老婆有我的胸肌可以埋。”混沌也附和，只是这话说的……
苏祁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胸肌很好埋，但是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大色迷，馋混沌身子。
这和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人怎么能这么有种。
他做不到反正。
“臭不要脸，胸肌有什么好埋的？不就是一坨肉吗？”睚眦不服气地说着。
“好了，我们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吧。”獬豸面无表情地说着，试图把跑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拉回正途。
“什么收尾工作？”苏祁问：“我和混沌也要配合吗？”
“嗯。”獬豸应了一声，然后把目光投向一直很安静，眼神却好奇地到处乱瞟的季燃身上。
大家都不说话了，季燃有些奇怪，而后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怎，怎么了？”季燃紧张到结巴。
“季燃。”獬豸开口叫出了季燃的名字，这让季燃微微一愣，獬豸继续说：“很抱歉让你卷进了这场风波里，作为补偿灵异局届时会下发补贴到你家里，但是与此同时，我会删除你和凤凰相关的记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删，删掉记忆？”季燃怔了怔，而后不知所措的看向苏祁。
苏祁也是一愣，他想要问但是混沌比他先开口：“是删掉和这次事件有关的记忆吗？一定要删？”
“不止，我探查过他的记忆，凤凰很早就出现在他生活里了，从第一次出现起就被怀疑过。为了维持人间的秩序，他和凤凰还有你所有相关的记忆都要删除。”獬豸顿了顿：“一定要删，他是凡人，卷进这种事情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而且严重的话，会影响到其他神兽在人间的生活以及社会的稳定。”
“所有的记忆？”季燃声音变了调：“我不要！我不要忘记祁哥！我不要删掉记忆！”
季燃说着就往苏祁身后躲，应激地看着所有人，他道：“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你们是谁啊？！”
獬豸并不理会季燃的质问与应激，他看着苏祁，漆黑的眼里没什么波澜：“凤凰，你应该知道，冥渊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你曾经的家人都卷入了这场事故。如果你不曾出现在他们面前，也许他们不会遭遇这些。”
“这和删掉记忆有什么关联？事情已经发生了。”混沌不满地皱起眉。
“他们与凤凰的纠葛越深，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们本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再者，神兽入人间的第一条守则，就是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獬豸表情冷冷地说：“你和凤凰这样，按理我还要罚款。”
“罚款就罚款！”季燃突然出声：“就算罚死我我也不要删了记忆！”
苏祁一直沉默着，他知道獬豸说的对。
神兽身份的暴露，对于凡人对于社会都会造成恐慌，毕竟谁都不能接受自己身边存在披着人皮随时可能要了他命的怪物。
哪怕对方是护佑一方的神，也该离凡人远一点。
季燃不能做特例，也做不了特例。
“好，我知道了。”混沌也想附和两句季燃的话，可苏祁忽地开了口：“你们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吧。”
“就是就……是……”季燃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祁，良久才颤着声音喊了一句：“祁哥？”
混沌也有点意外，但是很快明白过来，自家老婆这是在保护季燃。
季燃不该卷进他们的世界，季燃应该像个普通的凡人一样，按部就班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而不是接触到神兽，接触到祟气，那些完全超乎凡人认知的东西。
“我不想忘了你……祁哥，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我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你的……我不要忘了你……”季燃本以为苏祁会站在他这边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可是他没想到苏祁会帮着别人。
他忽地委屈，他鼻子一皱似乎就要像小时候一样哭出来。
只要哭了，祁哥就会心软了。
可是没有。
季燃看到苏祁转过身来，他没什么表情，他说：“季燃，不要再叫我祁哥了，苏祁只是我在人间历劫的名字。关于你的记忆，关于人间的那一段记忆，对我来说只是历劫，它太短暂就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只是刹那而已。”
“什么流星什么历劫！我听不懂！”季燃闹起来，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闹过脾气了。
“意思是，它无足轻重。”苏祁也没有什么波澜，他说：“它对我数万年的寿命与时光来说，微不足道，忘了它就和忘了一场梦一样无所谓。”
季燃彻底呆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掉。
怎么会呢？怎么会无所谓，怎么会微不足道？明明彼此相伴着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明明那么刻骨铭心，怎么忘也忘不掉，可是……
他的祁哥是这样的吗？会说出他不重要这样的话吗？他真的不重要吗？
“元丰白，我和混沌没什么要收尾的吧？没有，我就去交罚款了。”苏祁并不想留在这里，狠话说完了，他是该走了。
不然以季燃的性格，肯定不依不饶。
“没有。”獬豸说。
“那就走吧，这个凡人的记忆就交给你们了。”苏祁拉上混沌地手，就往前走，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影响，走到一半甚至还能很淡定地问一句：“往哪里走？”
“我，我带路吧。”那个陌生的男人开口，连忙上前。
“多谢。”苏祁说。
于是三人就这样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
季燃愣在原地，没有追也没有哭。
他知道，自己不该给苏祁再添麻烦的。
“至于吗？一个凡人知道了这些事情又没关系，大不了把他招到灵异局来嘛。”睚眦环胸不满道。
獬豸面无表情：“那些人都删了，他也不能例外。”
獬豸示意梦貘动手时，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说的事情，可以考虑。看老张怎么说。”
睚眦：“啊？”
……
苏祁和混沌交完罚款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苏祁后知后觉地有点饿。
“老婆饿了？”混沌看苏祁揉肚子问道。
“有一点。”苏祁说。
混沌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煎饼摊，问：“老婆吃不吃杂粮煎饼？”
这条路上人烟稀少，苏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煎饼摊。
这个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娘，慈眉善目看起来很是和蔼。
混沌牵着苏祁来到摊前，熟练地替苏祁点单，点完后询问了一下苏祁。
但苏祁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口嗯了两声。
“老婆，在难过吗？”混沌轻声问。
苏祁回神，冲着混沌露出一个笑容：“也没有，我早就放下了。”
混沌垂着眼没有反驳，他接过大娘递过来的煎饼，付了钱，继续牵着苏祁往前走。
“吃一口吧，不烫了。”混沌拿着煎饼，吹了吹后递到苏祁嘴边。
苏祁咬了一口后，把煎饼推到混沌嘴边：“你也吃。”
混沌摇头：“我看老婆吃就好了。”
苏祁嗯了一声，又就着混沌的手咬了一口煎饼。
他恍然想起来，一起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季燃一人一口分食一个煎饼。
心里忽地泛起酸涩。
其实也没有完全放下。
“难过就难过，无论怎么样我都陪着老婆。”混沌止住步伐，抬手替苏祁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原来看着重要的人忘记自己是这种感觉啊。”苏祁眨眨眼，他仰起头看着混沌，问：“你呢？混沌。我忘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难过吗？”
混沌愣住了，但很快又弯起眼：“我不难过，因为哪怕老婆忘掉我了，也还在我身边。而且，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我。”
假的。
苏祁想，混沌现在也怪会骗人的，来人间果然学坏了。
明明很害怕他离开，明明也很难过。
“流星诶！快看！”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在散步，女生忽然拍着男生的胳膊指着天空喊。
苏祁和混沌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望向空中，只见一点白光眨眼间消失在了天的一角。
“啊，好可惜，那么快就过去了，都没拍到。”女生拿着手机打算拍照，但是流星的速度太快，她刚举起手机就消失了。
“为什么一定要拍到？眼睛看见了，记在脑海里，也很好啊。”男生安慰道。
“就那么几秒钟，谁会一直记得啊？很有可能我明天就忘了。拍了照就不一定了，我看到就能想起来，能记很久。”女生嘟了嘟嘴说。
“如果有能让你记住的契机呢？”男生笑得一脸神秘。
“什么契机？”女生问。
“比如有个重要的人，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就会永远记得这天有流星划过了。”男生说着，女生似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果不其然，男生从口袋里掏出戒指：“这样能记住了吗？”
苏祁和混沌两个人猝不及防地目睹了一场求婚，都有点呆。
半晌，混沌开口：“老婆，我们有时间去一趟珠宝店吧。”
“去做什么？”苏祁回神问。
“别人都有的，我老婆也要有。”混沌眼神两眼放光。
“你有钱嘛？就买婚戒。”苏祁哭笑不得。
混沌也没有被打击到，他说：“会有的。”
两个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天幕被夕阳染红一角，而后又有流星划过。
转瞬即逝的东西，会有重要的人赋予他永恒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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