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
旻九被一道力气用力地甩了出去，辛亏有师姐在旁边搀扶，才堪堪站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杂草丛生的泥土地上那蜷缩着的人。
那人在地上不停地贴地翻滚，衣裳沾满了泥土，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脸部肌肉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玄二看着周围的景象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看着周身一个个熟悉的面庞，呼吸急促而浅。
“师兄你怎么可能是妖？！”
旻九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师兄……二哥……”
“是你把二哥杀了？！”旻九厉喝出声，目光赤红，面容更是在一瞬间苍冷无色。
“小九……四妹，小五小七，对不起。”
“是你杀了六弟吗，师兄。”宁四艰难地张了张口，哑着声线，似乎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的全力。
“师姐你疯了吗！他这个妖怪怎么会是玄二师兄！！”宁五咬紧牙关，手中的剑毅然地指向地上人。
“二哥在哪。”螭七的眸光落在他泪痕斑斑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
“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旻九不要靠近！”
少年面无表情，都不知道是如何走近他身旁蹲下的。
玄二躺在那，蜷缩的身子已经无力地伸展开，他感受到自己的妖力已经完全地被剥离出去了，低眸看见自己的脖颈处抵着的刀，刀身通体漆黑如墨，寒光森然，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抹便可将人的皮肤割裂。
“是我杀了螭六。”眸中倒映着眼前咬紧牙关的人，惨白的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笑：“小九，杀了我。”
“你是二哥，是不是。”旻九握紧拳，握着匕首的手不停颤抖。
“你是他，是不是。”
“不重要。”玄二阖上眼，他已经没有气力发出声了。“我是妖，我也杀了人，宗门容不得我。”
“怎么不重要！！”旻九抓住他肩膀，声音颤抖着怒喝，“你是我二哥，怎么会不重要！！”
“旻九，他杀了六哥，他还是妖。”螭七拧眉，似乎有些不满旻九的做法。
“你闭嘴！”
“他若是二哥，螭六死一百遍都死不足惜！”
玄二半睁开眼，看向那个他从富商家里拼死护住的孩子。
声音如哽在喉，他深吸一口气，试着抬头让泪水回流，他微笑着看着这孩子的脸，眼眶还是忍不住发酸。
小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信他这个哥哥。
他低头无奈地笑，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肺腑吸不过气时，他才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等再抬头，眼里已经被狠戾代替，随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插在了旻九的心上。
“是我顶替了玄二，你杀了我吧。”
一侧，陆今安，青衣，赤羽，瓜皮儿看着这边已经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了。
陆今安抱着小孩在腿上，手指着那边的画面说：“看见了吗，生活就是一场大型的狗血情感连续剧。”
“刚才哥哥教你什么还记得吗。”
瓜皮儿两只胖藕腿在空中晃荡来晃荡去，听到提问立马双脚一瞪，从他腿上跳下来，大声回道：“我知道！”
于是三个人就看着小屁墩像个小闪电一样飞速到“剧场”中心。
“他在速度上的确有潜力，难怪之前你锻炼他逃跑。”
青衣垂首莞尔，“因为我没能力教他战力。”
赤羽冷漠开口，“废物。”
青衣点头承认，“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废物。”
陆今安警铃打响，“停停停！”
“我们还是看孩子的表现能力吧！”
……
旻九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心沉下来，眼神空洞地好似只剩一具空壳，“那你就给我师兄偿命吧。”
“九哥九哥，刀下留人啊！”
心跳声在死寂中变得异常清晰，可周遭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念道，“杀了他，快杀了他，是他杀了师兄，师兄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死不瞑目，都是因为这个妖怪披了他的皮，他不是师兄，他才不是我的二哥。”
刀只要一划，就会彻底闭上眼睛了。
他就能为二哥报仇了。
“九哥不要啊！”
“陆哥哥说，现在离婚都有冷静期的！”
匕首被打到一边，旻九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眼神紧盯着地上躺着的人，弯腰想要把匕首捡起来。
“旻九，你最好看清楚，你要刺的对象。”青衣夺过他握着匕首的手，将他穴位封住后，就赶紧把小崽子拎起来跑走，气息还有些不稳，“你不知道刀很危险吗，就直接用手去拦。”
瓜皮儿自知理亏，可依旧气壮，“可是我要救玄二哥啊。”
“这么多大人，用得着你个小孩救。”
“因为你们总是在等，等好时机，等对的人，可那样的话，就太慢了。”
瓜皮儿下巴搁在青衣肩上，声音闷闷的。
“他是妖怪，你也要救他？”螭七不理解为什么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对妖怪如此宽容了。
瓜皮儿撇了撇嘴，回头不解：“只要是妖怪，就一定要杀吗？”
青衣摸了摸他的头，为螭七解释，“因为它们肆意杀虐人类，是因果报应。”
瓜皮儿扯着他的衣襟，天真地问：“那只要随便杀人就该杀吗。”
青衣沉默了一瞬，眸光闪了一下，“不为管控，肆意杀人的都该杀。”
“那张员外把人当奴隶和畜牲，哥哥之前在他那都快折磨死了，他该杀吗。”
童言无忌，在场的目光都再次看向旻九。
少年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不等旻九回答，地上的人传来一声若隐若现的轻笑。
“该杀。”
旻九看着他，目光微微动弹，身体想前倾，却又无法动弹。
陆今安此时也走到青衣身旁，笑开着眼摸起瓜皮儿的发旋，“所以人都杀不完，更何况妖呢。”
“时间差不多了。”陆今安转头看赤羽，赤羽对他点了点头。
“我看你们情感纠纷也闹得够久了，这小妖的妖力也被你们大师兄的十杀阵全吸完了，妖力你们得了，这小子的妖丹我就笑纳了。总不得救了你们又被你们冤枉了这么久一点好处不得。你们也别瞎折腾了，外面你们的大师兄也快破阵来接你们了。”
“这地上呢尸体还算完整的师兄师姐们，打架时我也都顺带帮他们护了护心脉，死是不会那么快死的，别作死就行。”
见赤羽破阵的动作加快，陆今安看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手腕骤然施力，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就看见躺着的人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血色便立马变得煞白。
旻九的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连最细微的眨眼动作都停滞了，眼睛干涩地瞪着。
他的穴已经解了，可他的双脚却像之前小时候被钉在泥土里，牢牢地焊在那个土地。
可这次没有人会背起他去看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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