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手脚上的镣铐，邱掌柜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揉揉手腕，活动活动略微有些僵硬的腰和腿，然后立马小跑两步来到赵就一步外，屈身恭敬笑道：“多谢大人……”
而赵就则转头跟和知府、刘通判交换了个眼神，笑意盎然，“邱掌柜能想明白就好。”
说着他朝身后招招手，靠墙站着的姜千户立刻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两张早早准备好的“供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过身朝邱掌柜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签字画押吧。”
“还要签字画押呢？”邱掌柜眉眼弯弯，乐呵呵直笑，明知故问。
“做戏做全套嘛。”赵就侧目看过去，平淡的中带着狡黠。
邱掌柜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不然生意也做不到这么大。仅略微咂摸，便将赵就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领悟个七七八八，“大人说得对，是小的多嘴了。”
接过递来的笔和印泥，他毫不犹豫，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再往名字上按下指印。
“啧啧啧。像邱掌柜这种聪明人要是多一些，本官说不定都不用来。”赵就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情不自禁感叹。
“都赖几位大人指点。”邱掌柜边揉搓指尖的印泥，边熟练拍着几人马屁。
五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摇摇头哑然失笑。这位邱掌柜还真的是……八面玲珑。
伸手拿过桌子上的供状，赵就粗略浏览一遍，顺手放进怀里。目光再次落在邱掌柜身上，问：“只有你一个人，说出去总感觉怪怪的，这样吧，麻烦邱掌柜再推荐一人如何？”
闻言邱掌柜先是呆愣一会，随即立刻回过神，试探问道：“好好，欧掌柜怎么样？”
“欧掌柜？他是谁呀？”赵就疑惑问。
和知府连忙凑近，小声解释：所谓的欧掌柜，正是前天宴上那个留着山羊胡子、面相显精明的粮商。
“哦……原来如此。”凭借长相特征，赵就记忆渐渐清晰，点点头默许。
对于他来说，选哪个粮商都差不了多少，只要不是杨值就行，压轴菜得留到最后再上嘛。
得到肯定意思，和知府以及刘通判先行走出刑房，回知府衙门起草文书。赵就也给白虎和姜千户抛去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先后出去。
待刑房里只剩下两人，赵就这才抬眸看向邱掌柜，悠悠开口笑道：“唉，让邱掌柜受委屈了。本官心里明白，你绝对不是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人，也并非胆大包天的凶恶匪徒。”
“但没办法呀，那人信誓旦旦，本官终究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大人说得是。”邱掌柜虽然心里一万个不忿，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两人都算聪明人，这种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自然不会当真。赵就继续笑着开口，意有所指道：“古人常言：千言万语比不过实际行动。本官深以为然呐！”
面对这别有用心的话语，邱掌柜想也不想，干脆利落保证：“赵大人为此事忙前忙后，在下都看在眼里。听闻大人最是喜好帮助他人，恰好我府里有上千斤炒坏的茶叶，烦请大人帮忙处理掉。”
“你啊，还是不懂我的意思。”赵就摇头叹声说道。
邱掌柜还以为是诚意不够，犹豫几息马上加大价码，“是、是、是，小的愚钝，竟记错了数量。刚才仔细想了想，不止千斤，应该是两千余斤！”
可赵就依旧摇头，“邱掌柜好好琢磨琢磨，本官为什么来江南？你和欧掌柜又有什么相同之处呀？”
为什么？相同之处？邱掌柜皱着眉头，始终弄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尤其是自己和欧掌柜的有何相同。
哪里有相同？自己是汴州人，欧掌柜不是；自己体型富态，欧掌柜则干干巴巴，活像竹竿。实在要找相同之处，大概只有一点：都做粮食生意。
思考到这里，邱掌柜心底猛地浮现一丝不敢相信。怎么会？眼前这位赵大人怎么可能要粮食？那玩意哪有茶叶值钱？
带着疑惑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就的眼睛，乐呵呵说：“是在下记差了，不是两千斤茶叶，而是两万石米粮。”
硬着头皮说完，邱掌柜垂下眼眸，自己心里都不相信。毕竟对方好歹也是个正四品，救自己一命不图金银孝敬，只要粮食？这话换谁来都不信！
没想到这次赵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用欣慰的语气说道：“唉，既然你苦苦相求，我也只好帮忙了。可是，真的只有两万石么？”
嗯？！邱掌柜猛地睁开眼睛，表情满满都是讶异，呆愣几息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改口：“在下确、确实记错了，是三……”
正想接着说，却瞥见赵就直勾勾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四、四万石！”邱掌柜瞬间反应过来，果断再往上加。
“这么多？”赵就故意装做震惊，手指摩挲下巴，苦恼说道：“本官虽然以帮助别人为乐趣，但这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没办法……”
话毕他强装出一副决然模样，开口问道：“要不然邱掌柜再借我一间仓库？”
“好、好，在下恰好也有一间仓库空着呢！”邱掌柜立刻答应下来，伤筋动骨的四万石粮食都给了，还在乎一间仓库？况且人家也没说要，是借！有还的！
“难得邱掌柜如此慷慨，看来这个忙我是不得不帮了！”赵就轻拍胸脯，满脸无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邱掌柜不由长长松了口气，连声拍起马屁：“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不顾辛劳为民忙碌，实在是高风亮节，我辈楷模！”
这话说得赵就自己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一只手拉住他，另一只抬手下压示意他千万别再说。
“只是分内之事，无需夸赞，无需夸赞，呵呵呵……”
拉扯片刻后，赵就总算从各种马屁恢复过来，将其拉到一边。虽然身处汴州大牢的刑房中，但仍然下意识扫视左右两眼。
之后才开口笑道：“邱掌柜的，本官帮了你的忙，你也得帮帮本官哦。”
“不知要在下帮什么忙？”邱掌柜问。
“等等帮本官劝劝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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