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高筠将会跟着李洋去家访。
她在春苗小学任职这些天，还没怎么见过这群孩子的家长。
只有春苗班几个年龄很小的孩子，会有家里人来接送。
大点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自己上学、回家的。
高筠见过一些孩子的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但很少能看到这群孩子的父母。
乡间土路上，李洋拿着厚厚的笔记本和中性笔，边走边和高筠解释道。
“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基本上都在外地打工，学校里的孩子都是留守儿童。”
今天的计划，是走访春苗班的四个同学家。
李洋很熟悉山路，她边在前面带路，边给高筠讲解着这几个同学的家庭情况。
高筠和她说着话，走了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学生家，一点都不觉得累。
第一个学生的家境在村里算很不错的了，家里盖了一栋宽敞明亮的二层小楼，周围用竹篱笆围起了一个小院子。
高筠和李洋刚走进门，就被学生的奶奶热情地招呼到屋内，热茶零食立马安排上，十分周到。
李洋简单地喝了口茶水，就翻开本子开始干活。
“阿宁奶奶，最近阿宁在家里表现怎么样？”
阿宁奶奶连连点头，夸赞道：“现在有在认真读书喔，多亏上次有李老师你教育！”
李洋微笑着回复道。
“阿宁很有天赋，一定要让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镇里的中学。”
阿宁奶奶很激动地赞同着：“这是肯定的，读书好，必须要读书咧！”
高筠坐在李洋的旁边，认真地听着两人谈话，然后把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
李洋又问了几个阿宁生活上和学习上的问题，阿宁的奶奶回复得很详细，她拉着李洋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记忆传输给她。
高筠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墙壁上整齐贴好的奖状，心情很愉悦。
离开阿宁家之前，阿宁奶奶还给两人提了一袋子的新鲜水果，都是家里自己种的。
李洋百般推辞，可惜奶奶态度太过强硬，两人只好感激地收下，提着东西继续上路。
走在路上，听着耳边的鸟鸣声与树叶的沙沙声，高筠的心情格外舒畅。
“奶奶真好，而且她还很支持阿宁学习。”
李洋点点头，但又忍不住开口道。
“不过，像阿宁奶奶这样的家长很少，很多时候……”
她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失落与无奈，没有把话说完。
来到了下一位学生的家里，高筠就立马理解了李洋的意思。
这家孩子众多，经济条件不好，环境又差。
一进门，就是鸡飞蛋打的场面。
“你还敢偷钱！我今天就打死你！看看你还敢不敢！”
“呜呜呜呜呜不、不敢了，呜呜呜……”
“你把买菜的钱偷了，我们家今天吃什么？你爸每个月就打那么点钱回来！你是要让弟弟妹妹都喝西北风吗！”
“妈妈，弟弟哭了！”
“你去给弟弟喂点米汤，让我先把这个逆子打死！”
“呜呜呜呜呜……”
……
做完了这家的家访，高筠跟着李洋从门口走出来，神情疲惫。
“天哪……这家人……”
李洋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准备去下一家。
“所以说，不用太带情绪，不然会很难过的。”
“那如果她妈妈就是要她留在家里帮忙怎么办？”
“唉……只能多做点工作，尽力说服她吧。”
高筠跟在李洋的身后，一改从阿宁家出来时的轻松愉悦，眉毛皱得很紧。
李洋回头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道。
“高老师，你真是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高筠眨眨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是嘛？”
下一站是巧妹家。
高筠对她很有印象，她平常上课做事很踏实乖巧，还有个叫黄春妮的好学姐姐。
巧妹家是简单装修过的土坯房，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铺满了晾晒的荞麦粒和辣椒。
高筠和李洋走进大门，巧妹正在角落里用泥土和树枝搭建“城堡”。
李洋笑着蹲到她身边：“巧妹，你在干嘛？”
巧妹把最后一根树枝插到“城堡”的屋顶上。
“李老师！高老师！你们看，我堆了个城堡！”
她站起身来，小手、膝盖、裙摆都脏兮兮的。
高筠拿出身上的餐巾纸，边帮她擦着身上的污渍边问道：“巧妹，你家里人呢？”
巧妹指了指屋内，大声地用方言呼喊道。
“阿嫲！阿姐！老师来啦！”
她的外婆和姐姐黄春妮一起走了出来。
巧妹的外婆笑脸盈盈地把两人迎进屋。
“老师，快进来坐！”
这是高筠今天收到的第三杯茶了，李洋老师照例抿了一口，然后开始工作。
“巧妹阿嫲，最近巧妹有没有自信一点？”
外婆点点头：“还可以喔，说话做事不像以前那么胆小了。”
李洋点点头，记到本子上。
“我会注意，以后上课多给她一些展示机会。”
巧妹的外婆很高兴，连连道谢。
黄春妮坐在简陋的沙发扶手上，安静得像个不会呼吸的物件。
家访得差不多了后，高筠忍不住开口和她搭话道。
“春妮，最近有去看姜老师上课吗？”
黄春妮怯怯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蝇。
“有……姜老师人很好，他还让我进教室和大家一起上课。”
高筠微笑着和她对视，希望能以亲切的态度让她放下防备。
外婆指了指黄春妮，和高筠、李洋抱怨道：“老师，你们得帮我劝劝我这个孙女，她说最近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说不去读高中！”
黄春妮用方言和外婆吵了两句嘴，高筠没能听懂。
外婆站起身来，带着高筠和李洋往屋里走去。
“你们自己看，她多爱看书学习喔，成绩也好得很嘞。”
黄春妮皱眉喊了声“阿嫲”，似乎很是不满她带人进自己房间的举动。
意识到她的抗拒，高筠和李洋停在了房间门口，但单单只是瞥上一眼，高筠都能看到她书桌上堆成山的书籍和本子。
高筠的心里很是惊讶。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收集这么多书籍和课本……
黄春妮对上她的视线，脸红着低下了头。
高筠确实很想进去看看，她向黄春妮询问道：“春妮，我能进你的房间看看吗？”
黄春妮偷看她一眼，脸更红了：“……好、好吧。”
高筠走到她的书桌旁边，桌子两边的书籍堆叠在一块，三面环山似的，只留下中间的一片桌面。
桌面上，笔记本和字典正摊开着，旁边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铅笔。
笔记本上用铅笔画了一些实验画面，底下写满了姜承文讲解的原理。
很多字都只是用拼音标注，看得出来，黄春妮想翻阅字典找到正确的字。
高筠的心尖一颤，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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