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总约了李总和李莉。
这还是那次不欢而散之后，我第一次和李莉碰面。出发前，我心中不免忐忑，坐在沙发上抠着包包的手柄在发愣。
申总看出了我的不安，刚从衣架上取下的大衣又挂了回去，走过来问我：
“怎么了？”
“我能不能不去？”我嗫嚅道，“我看到她不知道说什么？”
申总扶着腰，哈哈大笑：“至于嘛。这么点事儿。也就你还惦记。”
我正坐着，看他站在我面前，便双手一张一把抱住他的腰，撒娇道：“你是男的当然无所谓了，可我们女的就是会为了这种事情介意嘛。”
申总坐下来，托着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说：“介意什么？该介意的应该是她吧。她转身的速度多快，都有男朋友了。”
申总说话的风格总是很直白，这让我更不好意思。
我低下头——我当然知道是这样，可是我依然介意是李莉先追求的申总这一点，我自然会觉得李莉和李总好，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我当然更介意，自己明知道李莉正在追求申总，还故意插队先和申总好上了，总之，那显得我很小人。
我下巴在申总掌心里蹭了蹭，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他见状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再说，你也有男朋友了。我都是你的啦，你还不放心吗？”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
我淡淡笑出来，把整张脸埋进他的掌心里。申总好像很喜欢我这种略带羞涩又暗自得意的小表情，怜爱地捧起我的脸，吻了又吻，还在我腮边蹭了蹭道：“要不是现在赶时间，真想现在就办了你。想想我们有多久没有亲热了？”
这话让我更加害羞起来，难为情地转过身，他笑着拍拍我的肩，将挎包挂我肩上，道：“好了，好了。一会儿你见到她，就会发现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
走进饭店包厢，李总和李莉已经在了，两人头碰着头在看菜单，颇有点举案齐眉的架势，以前我觉得李莉和申总般配，觉得李总油腻了些，可此刻我看李莉和李总，便觉得他们也很登对，李莉的审美向来不错，我怀疑李总这一身就是李莉的主意，总之，现在一身天蓝色条纹衬衣的李总看上去清爽极了。
李总先注意到我，一挑眉，开了句玩笑：“哟，司葭，你怎么一个人来啊？你家老申呢？”
“申总在外面接电话。”我笑着规规矩矩地作答。他进包厢前接了一通生意上的电话。
李莉忙站起身，拉着我坐到她身旁，说：“司葭， 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见了。怕你工作忙，我都不好意思找你……”
“嗯，还好……”我低头应了声。心想，这李莉比想象中还要热情。我十足是多虑了。我现在有点儿明白申总的意思了。
我看着李莉，她脸上漾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和两腮长出的丰腴，俗话说心宽体胖嘛。想必她这段时间的确过得挺滋润的，李总应该待她不薄。
刚寒暄了两句，申总打完电话进来，招呼服务员开了瓶黄酒。
李总有些疑惑，问了句：“平时不都喝白酒嘛。哟，今天怎么改喝黄酒了？”
“这里主打宁波海鲜，有醉虾和醉蟹。”申总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我。那意思是回应我出门前提醒过他的少喝点酒。所以才没有点高度的白酒。
李莉忙接了一句：“所以说，还是申总会吃。江浙菜就是要配黄酒的嘛。”
李总被李莉一声嗲里嗲气的说了骨头酥了，又不正经地开起了玩笑：“敢情你们都会吃，就我一个人是土包子呗。”
“那怎么会？”李莉小嘴一撅，“老公，你是做家具的呀。怎么会土呢？”
“是啊。老李做的那都是纯欧式的家具。和英格兰伯爵和苏格兰亲王一个品位。谁敢说你土呀。”申总见机耍宝。
随即，我们都笑了起来，餐桌上一片热闹欢腾。
酒过三巡，李总借着几分醉意敲打申总：“老申啊。和英健那边谈妥没有？一百万副手套，他们工厂的库存够不够？我那天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这几天我突然想到了个人。”
说着，他呼了烟，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说起来那人也是在疫情期间搭上线的。那时候要给加班工人弄些口罩来，不戴KN95不让开工嘛，不是。就这么着，朋友圈里几经转手，就介绍我认识了个叫肖总的，江西人，是他们全省唯一一做医疗耗材的，本来亏得一塌糊涂，结果搭上疫情这个风口，又被他赚的一塌糊涂。现在企业业务范围大了，什么医疗器械都做，医用手套，应该也不在话下。我是想，你要是一时调不到货，我倒是可以找他想想办法。”
申总将烟头掐在烟灰缸里，缓缓说了句：“英健医疗那边，方芳一直在对接，他们公司规模不小，一百副手套的库存，应当是有的。现在就差公司老总一个盖章。”
“哦，是吧。”李总点点头，“老总在出差啊？”
“嗯。”申总又想去摸烟，发现烟盒空了，李总给他递烟，他摆了摆手，说，“再等两天。不过你说的这个，说的也是及时的。万一要是那边落空了，也是个后手。”
饭桌上谈到生意的，就这么几句，不过从对话里倒是能看出来李总对申总的确没得说。还是李莉胆大，后来问了一句：“老李，你和老申怎么认识的呀？是不是你们公司办展销会的时候认识的？”
李总像是不习惯喝黄酒，此时眼神迷离，两颊微红，淡笑着说：“要说起我和申总认识的渊源，那可就久咯。”
李莉顿时来了兴趣，催促着说：“是吧？有多久？”
李总把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刁在嘴上，双手伸出食指比划了个“十”字，说：“那首歌听过没？《十年》，十年喽……”
说着，还重重点了点头，申总也轻点下颌作为回应。
“那时候我们想搞个项目，全装修房的项目。我们地产公司是个小公司，承包的项目又是在郊区，找到一些大家具厂谈合作，一听说我们的地块是在郊区，地产公司的名气还那么小，一个个都摇头，不看好我们，说我们这想法太冒险。郊区谁能有这么新潮的理念啊？要是房子地段是在市区，那还好说，本来有钱人多，一平米多出一两万，也不在话下。再说能买在市区的都不差钱，愿意付这块儿溢价。但是郊区人都实在，不会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所以，怕我们付不上尾款，没人愿意跟我们合作……”
话到这里，李总又接下去说：“我们那时候公司规模也不大，那时候流行的家具还都是北欧风，简约、时尚，不过价格也比较平民，论成本嘛，又做不过人家宜家。所以也是有点尴尬。不过申总在圈子发招标消息的时候，我就觉得机会来了。”
申总哈哈大笑：“你觉得机会来了。巧了，我也觉得机会来了。全装修房，配北欧风家具，那是最好的噱头，再说，大家又都是第一次做这个项目，华山一条路，一脑门扎进去，死磕了。说起来，郊区的全装修房思路就是我们打开的。人家做两万一平的高溢价，我们就做五千一平的轻奢。没想到很多刚在上海扎根的新上海人，都到郊区来买房，结果那批楼盘一销而空。大老板发了，我那时候是包工头，也赚到了第一桶金，才转去做电子商务的。”
李总也抿嘴笑笑，惬意地呼出一口烟：“我们仓库里堆的那些北欧风家具也有了出路。不过好在我看清形势，没再继续做简约风的家具，直接做上了高端的欧式古董家具，不然的话，也是跟宜家这种品牌打价格战，那是打不过它们的。人家航空母舰，我们是小舢板，一碰都散架的。”
李莉听得无限神往，不住地说：“老公，你好厉害啊。我也太崇拜你了。”
申总朝我看看，我偷偷吐了吐舌头，感觉鸡皮疙瘩也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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