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肩并肩坐在高脚椅上喝着粥，他忽停下手中的汤匙，看着远处，说了句：“这屋里，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像是有些不一样啊。感觉少了些东西。”
“是少了。”我低头用勺子戳了戳粥里的青菜，有些纠结，但又觉得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住的，便说了句，“李驰把东西都搬走了。”
“哦……”他悠长地叹了一声。然后回头看着我，“你是说他把东西都搬走了？”
“嗯——”我低着头。
“那你呢，你的东西呢？”他忽然转头看向我，表情忽然有些紧绷。
他误会了。
我愣了两秒，苦笑了一下，说：“我的东西还在这儿。”
他有些茫然不解。
我打开窗户说亮话：“刚才林飞宇没跟你说吗？我和李驰分手了。”
说完，我这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林飞宇跟他说这个干嘛。这么说，倒显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的。
他抿了一下嘴唇，微抬了抬头，仿佛若有所思，然后低下头专心喝粥，我偷瞄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嘴角像是微微向上翘着。
我赶紧泼了句冷水：“谈恋爱太伤神了。我短时间内都不想要爱情了。还是专心搞事业吧。”
但话出口，又觉得分外打脸，我正用着“甲流”的借口，逃着班，现在居然说自己想“搞事业”，我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林浩的嘴角被我的一句话给压住了，甚至连嘴巴都不动了，和我一样挑拣着塑料饭盒里的青菜。
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不想拖林浩下水。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半年内，我都不考虑恋爱这回事了，既然只能接受被发配的命运，那就在青苹果“农场”好好“改造”吧。
等半年后，我再杀回健平！
我突然决定了，用力戳了一下饭盒，在心里说：“绝对不让你们再看扁我。而且，那时候我就是正式教师了。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林浩问了句：“司葭，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忙傻呵呵送了口粥进嘴里，催促着林浩，“快喝吧，趁热。”
……
送走林浩，回到家的时候，胡之菲已经在家里了。
她奇怪地看着我：“司葭，你也刚回来？”
“没有啊。我刚吃完饭，出门散散步。”我瞄了眼垃圾桶里的堪称是“罪证”的外卖盒，又忙拎起袋子，说，“我好像忘了倒垃圾，我再下去倒个垃圾。”
胡之菲背对着我，撑着手肘，像是在托腮想着什么心事，我瞄着她弯曲脊柱的背影，问了句：“菲菲，你吃了吗？要不上来的时候，帮你带点吃的？”
胡之菲转头看向我，表情有些怔松：“我已经吃过了。”
“哦——”我点点头，正打算穿鞋，她忽然说，“我和你一起下去。”
说着，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快速地穿上鞋，挽住了我。
我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我手上还戴着林浩送我的戒指，进电梯的时候，我在背后悄悄摘掉了戒指，将戒指藏进了牛仔裤口袋里。
她低头看向我，我以为自己动作漏了馅儿，心里一惊，没想到她只说了一句：“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她说外卖袋子里面明晃晃的几只空盒。
“化悲愤为食欲嘛。”我解释道。
胡之菲推推我：“女人啊……”
我耷拉着肩膀，配合她的语境。
“真是善变啊……”她又故意提高音量。
我看看她，苦笑了一下。
她也耷拉着肩膀，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笑容里有何意味，等扔完了垃圾，她还不肯回家，说要拉着我在楼下转转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有心事。
“说吧。”
“说什么啊？”胡之菲跟我装傻。
“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我的胡大小姐。”
胡之菲“呵”了一声，自己先笑了：“怎么？我就不能有烦恼了？”
“可以有啊。”我开着玩笑哄她，“虽然你是个乐天派，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但孙悟空也烦如来佛啊。”
“说吧。谁是你的如来佛？”我看向她。
她啧啧了两声：“孙悟空被如来佛也就整一次，一次五百年。可那也有结束的时候啊……”
“哦？”我咂摸出些别的意思来，“那么不是如来佛了？”
“如来佛是我爸，十八岁以前，他管我最多。”胡之菲言之凿凿，语气自信，“现在我都二十三了，他管不到我了。不过……”
“往下说。”我催促道。
胡之菲无轨电车一开，先说了句别的：“司葭，你看过《大话西游》吗？你觉得那里面至尊宝，最怕谁了？”
我眼珠子一转，明白了，摇着食指说：“唐僧啊……”
“没错！”胡之菲将我的食指一握，我心想，幸好把戒指摘了。她捏了捏我的手，恶狠狠地说：“烦死了……”
“谁嘛，到底是谁嘛。”
“还能有谁？”胡之菲一脸生无可恋，“林飞宇是唐僧嘛。你想一想是不是？”
我一脸囧样：“林飞宇？他烦你什么了？”
“他不让我当女主播嘛。”胡之菲抱着脑袋原地下蹲。
我也跟着蹲下来。
胡之菲叼了支烟在嘴上，问我：“陪我抽一根。”
我婉拒，接过打火机，帮她点着。
她幽幽吐着烟圈，说：“我快被他烦死了。我说了我都签约了，他居然在饭店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哭着要我去毁约。”
“啊？……”
我一想这画面，也感觉很崩溃。
“然后呢？”
“然后，我说不可能。”
“再然后呢？”
“然后……”她看看我，没说下去。
“你说啊。”我摇着胡之菲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他跑出去了。”胡之菲说。
“你没追出去解释啊？”
“没。”胡之菲对着地面点了一下烟灰，“我是个女的啊。不都是女的跑出去，男的去追的嘛。”
“可是你忘了嘛。上回！”我拍着胡之菲的胳膊，“他跳湖里了！”
胡之菲眼睛瞪着，半晌没说话。
“他不会又做什么过激的事吧。”我担忧极了，掏出手机，“我打给他问问。”
胡之菲拦住我：“不要。”
“出事了怎么办！”我着急啊。
她捏着我的手机，眼神坚定：“不能惯着他。”
“这不是惯不惯他的问题，是他万一出事怎么办。”我用力从她手里抽出手机。
“学校那湖才一米二，他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出不了事。”胡之菲眼中冒着镇定的精光。
“胡说！”我骂了一句，“疯子有一百种死法，你知道他这回用哪一种！”
我不跟她废话了，趁胡之菲惊落一支烟的刹那，我拨通了林飞宇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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