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还是强得可怕。
晚上到了约好的时间。
姜茶和乌鸦提前到了目的地。
因为约在比较人少荒凉的地方，夜灯很暗，但蚊子非常多。
乌鸦又是招蚊的体质，没多久就被蚊子咬得一身包。
他一边努力打蚊子，一边盯着前面的方向，道：“吴三军要是贪走那笔钱，不来了怎么办？”
姜茶喝着奶茶，道：“她妹妹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扔在了他们家门前，吴三军那年也才二十岁，虽然因为辍学早，很早就出去工作赚钱，但因为有个赌鬼跟酒鬼爸爸，他赚的钱，经常被放高利贷的摸走，导致他连饭钱都没有，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翻垃圾桶都是常事。”
乌鸦蹲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姜茶讲起吴三军以前的事情。
姜茶继续道：“刚开始，吴三军还对他那个爸爸抱有希望，希望年幼的妹妹能让爸爸心软，所以他抱着还没有他两只巴掌大的小妹妹，凑到爸爸面前，试图唤起从不曾出现过的父爱。
然而得到的不过是一顿毒打，要不是吴三军死死护住妹妹，那个爸爸会当场把一直哭闹的婴儿摔死。
那之后，吴三军就下定了决心，他要独自抚养妹妹长大，哪怕自己要永远堕入黑暗，哪怕自己要手染鲜血，也不惜走上这条路。”
乌鸦听得很认真，等姜茶差不多说完了，才问道：“既然如此，那他在加入毒蝎组织，有钱之后，为什么还要走上他爸爸的老路？”
姜茶吸上一口珍珠，咬碎后道：“基因的劣根性，很难抵住诱惑。
他最早也不想毒，但在那个位置，想不沾赌和酒还有黄，简直太难了。
而这些东西一旦沾染上，再想戒掉，很难。”
乌鸦：“即便他有个那么疼爱的妹妹也不行？”
姜茶：“除非他能离开这一行，不然怎么可能？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妹妹知道罢了，但很可惜，这一点也失败了。”
乌鸦蓦然瞪大眼睛，道：“你是说，他妹妹知道他做什么事了？那他今晚是为了他妹妹的事过来的？”
姜茶抱着大杯的奶茶，吸了一会儿，道：“对于吴三军来说，也只有妹妹的事，能让他方寸大乱了。”
乌鸦低下头，情绪一时间很复杂。
吴三军罪恶滔天，法律不可能饶恕他。
但他的身世又的确可怜。
还有那个妹妹。
这样手染鲜血，无恶不作的男人，心中也有自己柔软的一面，也有自己豁出性命都想要保护的人。
只可惜……
他出生在了一个几乎很难走向光明的家庭。
在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黑得更彻底，从而守护妹妹世界里的阳光。
如果……
如果吴三军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那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
姜茶似乎看出了乌鸦在想什么。
她把喝完的奶茶瓶子，随手一抛，精准落入身后十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姜茶：“人各有命。有些人出生富贵，一生无忧无虑，不知道烦恼是什么，但这些人长大之后，也可能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坏人，甚至因为有金钱和权利的保护，他们的恶可能比吴三军的还要恐怖。”
乌鸦知道这种事，也曾见过。
姜茶只是随便说一下，他脑子里立马就有了对上号的原型。
可悲的是，这样的存在还不止一个。
人各有命吗？
姜茶捡起地上一张刚刚飘落的树叶，看着树叶上的纹路，道：“像吴三军这样的出身，全国还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有些人走上了正轨，有些人靠着自己的努力，过上了好日子。”
乌鸦眨眨眼。
姜茶总结了一句，道：“人生剧本千千万，这是命，但最终的结局是靠自己去创造的，这也是命。命有不同，命也在自己手里。”
乌鸦似懂非懂，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姜茶刚才那句话。
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了过来。
乌鸦警惕起身，站在了姜茶前面。
下一瞬，两人都看清楚了。
是吴三军来了。
吴三军穿着和白天不一样的衣服过来。
身上戴的各种金属饰品也都摘下来了。
头发也洗过。
看上去除了脸有点凶之外，和路上见到的大叔没太大区别。
姜茶主动跟吴三军挥手，“嗨，这里。”
吴三军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看到他们并排蹲在地上，然后为了提醒他们自己过来了，还故意晃了一下手电筒。
姜茶招手后，吴三军加快了脚步。
吴三军的妹妹，在张铁被绑那天，因为发烧在学校请假，提前回家。
吴三军一直跟妹妹说自己是在工地搬砖。
妹妹从来没有怀疑过吴三军，那天生病请假回去的时候，也担心告诉吴三军之后，会让吴三军担心，所以决定隐瞒，自己回家吃点退烧药。
结果就因为这样，撞见了毒蝎组织绑架张铁在他们家的事情。
吴三军刚好外出买酒了。
回来的时候，妹妹已经打开门看见了。
还被同伴按在了地上。
吴三军扔了酒，冲上来把同伴打了。
后来解释清楚之后，吴三军脑瓜子嗡嗡嗡的，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怎么跟妹妹解释清楚。
妹妹因为害怕，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吴三军担心，还把药和水拿到门口，让妹妹出来吃，只是不管怎么敲门，妹妹都不愿意出来，只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哭声。
吴三军跟同伴商量之后，转移了张铁。
他跟同伴从家里走出去的时候，那两同伴眼神冰冷，落在吴三军脸上，道：“吴三军，你知道组织的规矩，你妹妹见到了他的脸。”
吴三军再三保证，说自己妹妹不会说出去。
同伴当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冰冷。
然后过了没多久，吴三军的妹妹失踪了。
吴三军怀疑是组织干的，但当初的两个同伴咬死了不承认。
吴三军最近一直在想办法找到妹妹的下落，只可惜都失败了。
当初跟他一起行事的两个同伴也远离了他。
没多久，吴三军被调离原来的位置，换成了现在瘦高个的新同伴。
新同伴认识吴三军很久了，只是两人当初的级别不同，从事的工作不同，因而没有工作上的交集，吴三军又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知道妹妹的存在，所以瘦高个直到姜茶说出来之前，都不知道吴三军有妹妹的事。
吴三军手放进兜里，摸了半天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姜茶。
那照片很皱巴巴的，应该是被吴三军揣在兜里装了很长时间，又经过反复摩挲，导致照片的表面有些斑驳了。
吴三军把妹妹的照片递给了姜茶，道：“这是我妹妹半年前的照片，你真的能通过照片找到她的下落。”
姜茶没有急着回答吴三军，直接拿起照片，然后开始算了起来。
片刻后，姜茶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找到了，一栋白色的楼，五层高度，前有泳池后有花园，门口有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院子角落种了一棵柿子树。”
吴三军惊讶地瞪大眼睛，姜茶之前算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她厉害了，此刻更是感觉到一种过于厉害而产生的不真实感。
怎么会真的有人通过一张照片，就能算出这么真实的画面来？
还能精准描述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画面一样。
这是开了天眼了吧？
姜茶：“这是哪儿？”
吴三军下意识道：“夫人之前住的家。”
姜茶：“你妹妹和张铁都在这个地方，应该关在一起了。”
吴三军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妹妹只是个无辜的人。”
姜茶觉得好笑，笑了一下，说：“张铁难道就不是无辜的人了？”
吴三军下意识辩驳道：“张铁是因为他不肯听话……”吴三军说到后面，自己都没底气，声音低下来，道：“但他的确也是个好人。”
姜茶淡淡解释：“你应该庆幸你无辜的妹妹和张铁关在一起了，以张铁的正义感，他即便自己身处泥潭，也会豁出命救你妹妹。”
吴三军顿时有点无地自容。
低着头抿着唇，过了一会儿，道：“张铁得罪的人，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他当时就应该收了那一百万，这样谁都不会出事了。”
姜茶盯着吴三军。
一直到吴三军迫于压力，抬起头，对上姜茶的视线。
姜茶淡漠道：“你真觉得张铁收了钱最好吗？你希望你妹妹生活在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里，如果那个世界里，连张铁这样的人都会被金钱诱惑，那你妹妹真能在那样的世界里，照得到阳光吗？”
吴三军握紧了拳头。
他没说话。
但姜茶知道，他听进去了。
吴三军不是个好人，但他的确是个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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