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都市人很难在较为开放的野外环境安心睡觉，主要原因在于心里不踏实，加之不安分的晚风和一些嘈杂的自然声音侵扰，常常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所以我为了适应，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总是要把自己搞得很累，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身体觉得疲乏，困意就不请自来了。
而且在陌生的环境里，心里总是不踏实，很难赖床。不过自从和歌果各表心意之后，我也开始放心了，冬天住在沃夫朗家，常常需要别人叫我起床。
今天早上我是自然醒的，照例去冷溪洗漱，溪水中我的样子很颓废，头发又脏又乱，简单用水搓了搓，便回去叫歌果起床。
早上起床后要先喝一杯水，喝完之后肚子很舒服，我和歌果捧着水杯在阵地巡视。
“大家怎么都无精打采的？”
歌果看格瑞坐在一堆木箱子上，揉着眼睛哈欠不停，有点不解。
“兽人睡觉的时候很吵......”
的确，一半以上的兽人在睡觉的时候都会打呼噜，不论男女，而且没人敢去管他们。在附近睡觉的人们就遭殃了，魅魔更惨，她们几乎不睡觉，听了整整一晚此起彼伏的鼾声。
虽然兽人长相丑陋，不注意个人卫生，并且话语粗俗，晚上呼噜震天响。但是兽人们意外地有原则。比如他们严禁本族人与其他任何种族通婚，不管是魅魔还是人类，一概禁止。他们对血脉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对于外族人，他们只会表示认可，从来不会承认外族人是自己的族人。
还有一点比较有趣的是兽人们都很好斗，他们接受所有生物对其发出的挑战，注意是所有“生物”。乌鲁姆说兽人小孩经常赤手空拳跟野猪决斗，周围还有其他小孩加油助威。
“我们热爱和平，但我们比任何人都擅长战斗！”乌鲁姆如是说。
相比之下，美杜莎就没那么多原则可言了。这与种族个体数量有关，像兽人和人狼因为人多，就产生了较为完善的法律和等级制度，人人各司其职。魅魔人数较少，就只有领袖这一种概念，美杜莎区区十几只，大姨姐充其量就是个小队长。
吃过早餐，我们都聚在兽人风格的大帐篷里开会。
“来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打过来？”
“是啊，这叫以逸待劳。”
“那他们不打怎么办？”
“放心，他们肯定会打的。”
兽王急于开战，这是兽人的天性。他们明知道有架可打，却又必须等待，简直是一种煎熬。
“我哥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啊？”
“开战之后很快就会来的，不用着急。”
话音刚落，奈德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来歌，你最好去看看！”
接过奈德丢来的望远镜，我和歌果赶忙钻出帐篷，站在了夯实的土堆上观察北方的敌情。魔法议会的反应速度很快，发现我们集结才两天，就拉出了大队人马进行对垒。
我没看到正规军的影子，对面约三公里的距离上是一大排蠕动的小黑点。人数很少，只有三四千人的样子。突然，望远镜里出现了细微的反光，可能性大概有几种，巨型宝石、金属盔甲、玻璃镜面。但不管那反光是什么，这股部队肯定不是波帅带领的正规军。
“告诉大家准备开战，让大姨姐她们跟我待在一起，不许乱跑。”
为了取得更好的视野，我爬上了刚刚完工的了望塔，在高处我很快就看到了这支军队的全貌——由魔法师们带领的三种精锐。全军右翼是骑兵，连人带马都披挂了银白色的金属铠甲，武器应该是人手一柄重剑。中间是一群大光头，我当时已经知道这群大光头是战斗牧师了，但我没想到人数竟然能达到数百。左翼是方阵整齐的步兵，具体装备看不太清，但装备了全身铠甲这一点可以确定。
这三种部队是王国真正的武力展现，大光头自然不用多说，银白色的骑兵和那些步兵绝对是皇家级别的。如果王国派出三五万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用燧发枪的正规部队。现在这三五千人，个个都是精致的制式刀剑，不是精锐是什么？
“来歌，发现什么了？”
“发现敌人了呗......”
“我是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弱点。”
“没有，我都没见过那种打扮的士兵。”
“那怎么办？”
“守到沃夫朗和帕克赶到吧......”
听到我这么说，歌果也沉默了，她知道我的命令如果越简单，那短时间取胜的几率就越小。不仅是歌果，怀尔特和兽王也在等待我的奇思妙想，可我在没跟敌人实打实地交手前，是不知道他们的弱点与缺陷的。
要是西蒙还在就好了。
我拿起酒水，拿酒的手指微微发颤。歌果拿走我的酒，放在一旁，然后握住我的右手，希望能让我冷静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
“歌果，我突然觉得我们会输。”
“不会的，你是来歌。”
“可我就是觉得我们会输，然后死去，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我们可能会死，但绝对不会输。”
歌果吻了我的太阳穴，心情也随着冰润的嘴唇有了些许的平复，可依然不能缓解我对那些未知的敌人的紧张感。
冷静，冷静......
我抬头看了一眼黑旗，它就那么孤零零地杵着，对面的王国精锐已经近了，旌旗招展气势如虹。从旗帜的数量上，我们似乎就败局已定。
掩体是为了抵御炮火和枪弹，下雨也是为了克制正规军的燧发枪，但对于魔法，这些都是无用功。在帕克和沃夫朗没赶来之前，战局不可能有任何转机。
“豁出去了。”
“嗯？”
歌果一怔，这句突如其来的中文让她也有点意外。
“我虽然觉得我们现在不可能赢，但我们肯定也不会输。”
这样说只是一种妥协，对于无法快速结束战争的妥协。诚然，关于战争，我们和王国都还算是初学者，但我们都有一个最大的目标，那就是尽快结束这该死的浪费。战争是对时间、金钱以及生命最大的的浪费。可我们又都想获胜，书写胜者的历史。
最终我决定迎接王国部队的正面攻势，只要今天的战斗减员控制在总参战人数的百分之三十，就能坚持到沃夫朗和帕克赶来。
两军对阵，敌军的面貌也清晰了，左边是一排人高马大，银盔银甲的骑士，目测一千人左右。中军是老面孔战斗牧师，约摸着能有五百多人。右边是铠甲样式与左边骑兵差不多的步兵，武器可能是腰上的佩剑。士兵们后面有几十人的蓝袍魔法师，另外还有几辆类似囚车的东西。
我一开始担心囚车里运的还是类似凯瑟琳兄妹那种神经病，但很快他们就告诉了我囚车里关押的是什么。没错，四辆囚车里分别是人狼、兽人、魅魔还有一只体形很小的食腐怪。
当人狼和兽人被特殊的镣铐拴着，带到两军阵前时，事态开始走向失控的边缘。
兽人大吼着“放了我们的族人！”
人狼们虽然安静，但所有的目光都紧盯着那只我曾在王国大剧院见过的骨瘦嶙峋的秃毛老人狼。
谩骂声四起，我看到魅魔的镣铐是用紫水晶制成的，眼睛被蒙住，连动动翅膀的力气都没有。蕾雅表面上没什么动作，但从嘴角的起伏看，她应该正在横向摩擦牙齿。
食腐怪的关押方式和我以前见到的略有不同，玻璃箱中已经没有水了，四周被加高，下面依然是配套的加热用四方型柴炉。
他们要做的是公开处刑，我心里马上就有数了。
最先被斩下头颅的是兽人，刽子手带着寒光的重剑很像我用来烤肉的大宝剑，兽人临死前依然在呼喊着蒙格丽的特殊方言，我听不懂。伴随着头颅落地，我们阵地上所有联军都被死寂捂住了嘴，只能转动眼珠，观看着或兄弟，或姐妹的脑袋与身体分家。
接下来是魅魔，同样的干净利落，安静无声。
然后轮到老人狼，他没有喊什么宁死不屈，而是好像很开心地大声说了一句：“小瞎子，我们终于在监牢的外面见面了！”我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当我看到不顾一切想冲过去，哭叫着的那只双目失明的美杜莎，似乎猜到了在王城的魔物监牢中发生的一段故事。
食腐怪的处刑很残忍，对于任何一个物种来说都很残忍——活生生地用火将其烤干，变成类似速溶菠菜汁的白绿色粉末......
我攥着望远镜，觉得头晕，恶心。可能是砍头太过血腥，也可能是那把重剑太像我之前烤肉用的大宝剑了。魔法议会才不是能被我随便秒杀的路人Npc，他们和我一样阴险狡诈，我们淳朴直率的性格被恰到好处地利用了。
环顾四周已经快把天穹喊破的兽人和人狼，仇恨的火焰无法熄灭，连锁反应也已经不可避免。激将法对这些一根筋的魔物实在太好使了。
事已至此，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呢？要是沃夫朗在，或许还能控制住人狼的冲动，但兽人已经站到了掩体上，洪亮的鼓点直敲在我的心头。
“走呀~”
转头向右看去，歌果用手指向了五百多米外军旗飘扬的敌军阵地。
她伸手在腰间拽出了短柄斧，熟练地翻了个花。那斧子不知什么时候磨过，斧刃反射着比那些精致盔甲还雪亮的白光。
“嗯，走吧。”
拔出插在地上的联军军旗，我和歌果冲向了从未见过的敌人，和旅途中二人共同对抗未知的魔物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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