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
老者依旧保持着垂钓的姿势。
北斋仍然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牧尘盘膝坐在老者的身侧，望着前方延绵的昆吾山脉。
肥美的鱼躺在雪地上，嘴巴一张一闭。
锅里的水已经有小水泡自锅底升腾。
良久，
老者开口道：
“老夫萧正阳，燕武帝之子，十五岁被送入大雪山修行，至今已有三百年，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齐侯造反，叛军攻入上京城时，您在哪里？”
“大雪山，落雪峰后山摩云洞。”
“为何不救？”
“老夫既已踏入修行一途，自然要摒弃凡尘俗事。”
萧牧尘眉头微蹙，沉声道：
“所以，哪怕萧氏灭族，也与你无关？”
“王朝更替，自古有之，这一切都是命数。”
萧牧尘转头看向萧正阳，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让北斋来上京城救萧芸儿？”
“这丫头不一样……”
“你是想说，芸儿体内的烛龙血脉？”
萧正阳眼眸微眯，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深吸一口气后，
怅然道：
“这丫头出身之时，天降异象，烛龙形显，三百年来，萧氏一族就出了她这么一个，烛龙血脉不能断。”
“断了会如何？”
萧正阳眉头一抬，扭头看向身旁的萧牧尘，眼眸深邃，不怒自威。
然而，面对萧正阳的凝视，萧牧尘怡然不惧，双眸如炬迎着对方的目光，未有丝毫退让。
最终，萧正阳将目光挪开，沉声提醒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别问。”
“好，那我问你，齐侯背后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萧正阳眼眸一凝，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淡淡道：
“你能猜到这一层，说明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呵呵呵……”
萧牧尘笑了，笑得全身颤抖，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以为你在第五层，没想到你却在第二层，还真是高看您了。”
萧正阳对萧牧尘怒目而视道：
“什么意思？”
萧牧尘转过身子，从怀里掏出匕首，一边给鱼开膛破肚，一边开口道：
“现在是齐皇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不闻不问，就能高枕无忧？”
萧正阳微微侧头，看着萧牧尘熟练的破鱼动作，
沉声道：
“只要你在大雪山，放眼北陆，无人敢动你。”
“齐皇二子高盛已经拜入大雪山了，听风楼雇的高手也都守在大雪山外，你说无人敢动我？”
萧正阳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萧牧尘将鱼的内脏掏出后，用匕首顺着鱼骨快速划过，一整片鱼肉被剔下。
接着，
他又将鱼反过来，重复刚才的动作。
萧正阳深吸一口气，怅然一叹道：“齐皇身后的势力，不是你能撼动的。”
“连你也撼动不了？”
“呵呵，你也太高看老夫了，这天下，修士千万，大能者何其之多，老夫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听到这里，萧牧尘的动作一顿。
他之前判断的没错，当初齐侯的反叛，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原本，他以为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强大且有野心之人而已。
现在看来，站在齐侯背后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势力，
能让大雪山的长老都如此忌惮的势力，恐怕较之大雪山，也不遑多让了。
通过这几日对大雪山的了解，
大雪山作为北陆第一宗门，组织结构也不是那么的简单和单纯。
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便是掌门真人了。
掌门下面，便是各脉首座，首座以下分别是各脉的长老、执事、首席弟子、内门弟子以及最底层的外门弟子。
首座之责自不必说，而各脉的长老便是大雪山的顶尖力量了。
要想成为长老，最基本的条件便是修为达到金身境，这些长老极少外出，大多隐居在各脉后山闭关，也有像萧正阳这种出来收徒的。
至于执事，那便是大雪山的中坚力量了。
凡修为达到云府境，便可从内门弟子晋升为执事，执事的职责较之长老就要驳杂许多了。
平常，除了修炼以外，就是代师授业；
若哪里有妖患或者有恶修惹事，官府便会发函至大雪山，请大雪山的修士前去除妖拿人。
当然，这样的活计也要看情况，有的时候大雪山也会派内门弟子前往。
至于首席弟子，便是内门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者，每年的各脉会武便是为了决出首席弟子，会武第一名便可挑战上一任首席，上一任首席弟子守擂，赢者连任，输者换人。
而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职责就简单多了，内门弟子以修炼为主，外门弟子则负责大雪山的诸多俗务，北川商号便是外门弟子在运营。
也正是萧牧尘对大雪山的组织架构有所了解，他才会从萧正阳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齐皇背后的势力是怎样的存在。
萧牧尘的心情，瞬间沉重了许多，剔肉的动作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快了。
“国仇家恨，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萧正阳没有说话。
“丧家之犬，要么一辈子做缩头乌龟，要么人人喊打。”
萧牧尘将两大片鱼肉剔下后，用雪水洗净，放在一处平整的石头上，开始切片。
“这样的日子，我萧牧尘，过不了一点，我也不可能让芸儿跟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萧正阳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的问道：
“你想做什么？”
萧牧尘抬眼看向萧正阳，然后咧嘴一笑道：
“您说呢，祖爷爷。”
萧正阳虽没有说话，但从其起伏的胸膛不难看出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候在一旁的北斋，则是呼吸急促的摩挲着已经被盘包浆的竹竿。
良久，
萧牧尘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片鱼。
“祖爷爷无需担忧，您保护好芸儿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儿，我来做。”
说完，
萧牧尘将片好的鱼片全部丢入沸腾的锅中。
顿时，鱼香四溢。
萧牧尘对着摩云洞朗声道：
“芸儿，快出来吃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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