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定和尚带着林寄等人在山谷里转了很久，入口俨然已不是当初百里绮出来的地方，而是在一座水潭中。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这些和尚的僧衣，会是湿的。
慧定和尚在水潭边站定，回头道，“请诸位施主跟紧贫僧，水深道杂，稍微不慎，便可能会潜入死路。”
东方云和东方雨连忙问，“大师，大约需要闭气多长时间？”
慧定和尚道：“约莫半刻钟的时间。”
对于习武之人，闭气半刻钟不是问题，但对于东方云和东方雨，虽会凫水，可半刻钟，却成了问题。
林寄向两个黑衣蒙面的手下看去，“青游、青蔚，你二人，带两位东方医师入潭。”
青游和青蔚领命，“是！”
东方云和东方雨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为女声后，脸上腾的红了。
但眼下情况危急，也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了。
由慧定领头，一群人陆陆续续地踏入了水中。
初夏夜凉，深潭寒冷刺骨，一入潭水中，在崖壁下，更是黑不见五指。
这时，水中亮起微弱的荧光，大和尚的光头在水波荧光的折射下也铮亮起来，给众人指引方向。
水下的深潭如慧定和尚所说的一样，怪石林立，错综复杂，许多大石从崖上垂落，将水底分成了几块，若没有人引导，几乎无法找到正确的路。
不知道游了有多久，只有微弱荧光的漆黑水潭，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向着光亮刺眼的地方游去，破水而出的那刻，拿着火把和穿着僧衣的和尚们，将水潭包围。
岸上的和尚们举着火把，手持棍棒，沉着脸，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陛下派人来了，是陛下身边的林统领。”慧定开口。
和尚们闻此，脸上的冷色散开，慢慢让开了路。
“咳咳咳……”
“咳咳咳……”
东方云和东方雨半倚在青游和青蕴身上，躬着身被呛得咳嗽不止。
青游和青蕴脸上的面罩堆在颈上，露出水面后，又缓缓地拉了上去，盖住了两张年轻的脸。
潭水是冰冷的，所有人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但唯有东方云和东方雨，上岸时，一看到身侧的黑衣蒙面青衣女，苍白的脸色便刷地红了。
青游和青蕴目不斜视，将两人扶上岸后，便没有再管他们，跟着主子一路往深处去，留东方家的两位医师，眼神闪烁，脸颊通红。
林寄视线在广阔的山洞内扫过，在僧众们的脸上扫过，和尚们瘦了很多，面色也不是很好，以目视判断，洞内大约有上百僧众。
他没有看到国师，慧定将他引离水潭边，又向深处走了走。
一个火堆燃在深处，火堆边盘腿坐着几个和尚，见慧定等人回来，连忙起身。
“师兄怎么回来了？”
和尚方问出口，就看到了跟在师兄旁边的林寄，对方一个晃神，显然是认出了林寄。
“林统领大人。”
慧定引林寄坐下，然后对那开口的几个和尚说，“你们去把要交给陛下的东西拿出来。”
显然，这些山洞中的和尚，已等待陛下的人多时了。
林寄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没有看到国师，在火边坐下后，便开口道。
“我想见一见国师大人。”
慧定摇头，“通向寺内的通道已经封死了，住持不让任何人回寺……”
说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痛色。
“护国寺，已成人间炼狱了，林统领要回宫复命，还是不要入寺了。”
林寄闻言，脸色也凝了几分。
“宁东军，可是在用当初攻城士兵的尸体，制造瘟疫？”
慧定向他看去，点了点头。
“护国寺上下，已成了宁东的罪地，寺中僧人，也被宁东军用来无情实验。”
火堆旁的气氛沉重下来。
尽管林寄等人已经猜到了宁东军的所作所为，但当猜测成真时，心中仍然忍不住沉沉发凉。
这时，去取东西的几个和尚回来。
他们抱了一匣子的东西过来，“其中记载，乃是宁东制造瘟疫的过程，和宁东治疗的药方。”
匣子打开，里面的纸张十分多，像是分批放进去的。
慧定解释：“通向寺内的通道虽然被封，但也有法子从寺内将这些东西通过孔隙送进来。”
林寄让东方家的两名医师，查看其中记载的东西。
东方云和东方雨衣裳尚未干，担心湿了宣纸，便脱了上衫，赤着身子，在火边借着火光看其中记载内容。
林寄不擅医，没有去看那些记载，而是看着和尚问。
“京城既得到了这些东西，也能有所准备，师傅们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可需帮忙？”
慧定摇头，“完成了主持交代的事，贫僧们自会向西去，林统领不必担心。”
林寄见国师已将一切安排得井条有序，便没有插手护国寺的事。
他的当务之急，乃是将这些东西，送回京城。
他许久没有出京，对京外的事情，也不尽得知，询问和尚是否知晓东边的战事。
慧定带着僧众一直躲在山洞中，只有粮食见底时，才会和僧人们悄悄去西边的寺庙中取粮食。
今夜，本也是要去西边取粮的，没想到遇到了陛下派来的人。
主持交代的事情有了着落，他们也要去进行另一桩事情了。
“小僧不知宁东如何，但西边的难民，倒是回北边了不少，想必一切都在向好。”
“林统领不必担心，只要将这些东西送回京城，陛下便会知晓主持的意思。”
林寄觉得他的话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东方云和东方雨在一旁，看着一张张纸页上的记载，眉头紧蹙。
能够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来宁东军所做之事的惨绝人寰。
林寄担心这些东西在路上发生意外，所以让他们记了又记。
他自己也看了一遍，上面所记载的过程和症状，比最恶毒的蛊术还要令人恶心。
看完记录，将木匣子里的一张张纸页包裹进防水的牛皮袋中，林寄背到了身上，又以外裳做遮盖。
他想见国师，但见不到人，也只能作罢。
他看着洞内的僧众，或是洞内火光明明暗暗，令他在这些僧众脸上，看到了即将赴死的神态。
林寄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安，他看向慧定，双手合十。
“大师，还请保重，只要京城不破，一旦大军归来，宁东便再不可能有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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