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典史回到房间,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而前些日子,原本因为自己审讯技能提升和案情侦查越发明朗,所带来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此刻都化成了胸腔里的酸涩雾气,苦得他感觉嘴巴都张不开,额头隐隐作痛。
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他父兄们所言,驰骋官场,靠的不是才华和政绩,而是决断、家世和手段。
他顺着思路继续深思,思考黄县令烧山与今日京城来人之间的关系。
在他不知道或者说没有体会过来的无数个瞬间,想必黄县令已经与那伙人早已兵戎相见、互相过招,刀光剑影,历经无数次的看不见的险境。
明明他们侦查案件已经占了上风,却又在成功那一瞬间转败,可见对方靠的是朝中有人,皇帝更加器重这些人,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其遮掩罪行。
思及此,韩典史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都散尽了,他倒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幔,低沉愤怒呢喃,“着实可恶!可恨!”
白驹过隙,已是近黄昏。
黄宅,正院。
黄十三夫人正揽镜自照,她看着镜中依旧娇美的容颜,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快,自从来了云县,她见到郎君的次数,仅仅三次,还是在刚回云县那两天见到的,之后的日子里,对方连府宅都没有回过,整日宿在衙门,遣人去问,每次回话都是忙于公务。
她从一开始收到小礼物的心喜,到现在都成了心堵,堵得慌。
“解语,你可会梳妆?”
女婢解语听到黄十三夫人的话,当即上前回话,态度依旧恭谨温柔,“回夫人的话,婢子善京城官家娘子的发型,”她边说着,边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对方,“依婢子之见,夫人您若梳上时下盛行牡丹髻,再配上百蝶锦花裙和流光素衣,必定倾城绝色,雍容华贵。”
听到这话,黄十三夫人犹豫了一下,这衣裙她虽然有,但那是宫中赏赐的,她收到后,只觉得过分华丽,直接收起来压箱底了。
只是这犹豫没有停留多久,但黄昏的金红色光芒照进窗台,晃得她眼花的那一刹那,她便下了决心。
“好,今日本夫人就依你之见,试试着牡丹髻。”
她冷淡地说出这话,然后让其他婢子去取百蝶锦花裙和流光素衣。
女婢解语听到这话,心中欣喜,唇角忍不住上扬,即使低着头,也挡不住她那浑身的喜色。
她的手很巧,飞快拆下黄十三夫人头上的发簪头饰,一一摆开放在桌面,十分齐整,然后迅速地解开原本的发髻,开始上花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牡丹发髻的雏形显露。
黄十三夫人看着镜中气质都变得雍华的自己,心中想着,如果改变妆容就能让她目的达成,那倒也无不可。
虽然她一向更喜爱江南的清水芙蓉般的发髻,但,如今不是她任性的时候。
若只有她一个人便罢了,但她身后是整个都家,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她尚且如此忐忑,那她的父兄在朝中岂不是更难。
不论如何,即便她帮不上忙,也绝不能拖后腿。
她原本倒是想着与夫君举案齐眉,可现如今看来,与其指望他,还不如自己多上心。
发髻既成,红色宝石点缀在额心,粉紫色花,金色步摇,牡丹金钗,错落有致地簪在发上,配上百蝶锦花裙和流光素衣,黄十三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判若两人。
解语在一旁打趣到,“夫人如此倾城绝色,仿若天仙妃子,婢子只觉郎君真是好福气。”
黄十三夫人勾了勾唇角,神色冷淡,“本夫人不过中人之姿,全靠衣装衬托罢了。”
“你去取晚膳食盒,本夫人今日要去衙门看看郎君。”
她说完,放下铜镜,拿起一旁的书籍,漫不经心地翻阅。
解语恭敬行礼,“是,夫人。”
车驾从黄宅驶出,到了临近县衙的岔道路口,被拦下了。
黄十三夫人坐在车内,心中疑惑,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外车门架上的婢子打听了情况,回来回话道,“夫人,是京中来人押解犯人入京,前面有衙役守街道,还要三刻钟才能通行。”
黄十三夫人听到这话,按下内心的烦躁和不耐,暗自思忖,莫非这段时间,县衙当真公务繁忙?
但她转念一想,哪有公务繁忙到,都不回府宅的?即便是她兄长,为中书省主书,常伴君侧,就算再忙碌,也都每日回府陪母亲用晚膳,再回去点卯,恐怕不过是有心与无心的区别罢了。
等她到了县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县衙内,文书室。
黄县令等人刚送走京中来的官吏,正忙着整理文书和卷宗。
崔录事和乔县丞看起来都十分手脚麻利,手下不停地归整卷宗,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回儿了。
室内寂静到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文书挪动的细碎声,越是寂静,乔县丞就越是忍耐不住。
他终于停下胡乱归整卷宗的双手,崩溃道,“不是,我说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啊!”
“老子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审讯,查案,办案,现在好了,山烧了,嫌犯也被提走了,现在连卷宗都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封存,送到京中……”
他到嘴边的脏话差点就骂出来了!
崔录事冷静地瞥了他一眼,“淡定,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迫中止办案了,你何必焦躁心怒。”
在另一侧的黄县令听到崔录事的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崔录事说得不错。况且虽然现在暂停办案,不代表这个案子就从此不见天日了。”
案子办不下去了,缺的不过是更重的砝码罢了,等到连皇帝都无法捏着鼻子为其遮掩,这案件不就成了那压垮骆驼的稻草。
崔录事倒是没有想到如此深入,他只是习惯了被压榨,习惯了被不平等对待,习惯了以更谦卑的姿态面对人生百态而已。
因此,他听到黄县令的话之后,心中微微一动,但,长年累月的观念不容易破除,他依旧觉得,以他们几个,就想要撼动那些人的地位,不亚于以卵击石。
要知道这幕后之人,连黄将军之子的黄县令,还有身为世家子弟的谢府尹,都不能动其分毫。更何况他们呢。
而乔县丞心思却没有崔录事这般缜密,他听到黄县令的话,瞬间整个人都开朗起来。
“好,好,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卑职可就等着看他们的下场了!”
他能这么开朗,盖因自从他来了县衙,就没见黄县令有想办却办不成的事,前头牵涉到太子和京官的案子,虽然开头都难于上青天,但后面这些人都落网的落网,死的死。所以,他对黄县令特别有自信。
正在这时,负责守卫的衙役,进来通传,“黄县令,县令夫人来了。”
黄县令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因为他早已让苏管事回府传话,他今日不回去用晚膳,他思索着对方来县衙的目的。
一旁的乔县丞听到这话,对崔录事挤眉弄眼,小声道,“黄县令的夫人,你见过没?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崔录事用余光看了黄县令几眼,见对方没有新婚见到夫人的那种喜悦,他冷淡地对乔县丞摇了摇头,“少说废话,做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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