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反了，反了......”
路苍澜一脚将面前的仪仗踹翻在地，似乎真的很生气，袖袍一甩道：
“把他给我推出去，砍了，砍了！”
然而众人还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劝。
平日里令下即现的执杖队，今日就像是休假了一般，毫无反应。
此刻，朝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朝臣们几乎都跪下了。
大部分都是岐山党。
其中也夹杂着少数旧燕的官员。
不过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不得燕水党，因为地位不是很重要，只能算是一些边缘人物。
但即便地位不高，却也架不住数量多啊！
齐刷刷的跪下去一片，场面一时间还是挺壮观的。
看上去，仿佛是真的少数服从多数，占了『民意』一样。
但路苍澜还是没有开口要宽纵的意思。
因为眼下光占了『数量』还不够。
他还需要一个足够『份量』的人带头才行......
所以，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将目光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何文献。
即便如今路苍澜当政，并未曾设立丞相之位。
但因为之前接连的提拔，再加上『从龙有功』，如今的他，在那些燕水党官员的心中地位已然极其重要。
甚至说是『老大哥』都不为过......
而下方，何文献此刻似乎也能感受到来自上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因为之前众臣求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
他深知，今日这场朝会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铁鸣是何人？
那是路苍澜的爱将。
路苍澜一声令下，就是让他去砍自己的爹娘，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虽然不知道昨夜刺客入宫伤人一事到底跟那帮旧燕贵胄有没有关系。
但能逼得路苍澜直接放出这个莽夫，显然也是被惹红眼了。
“一帮蠢货，就是看不清形势......”
何文献在心中暗暗腹诽。
改朝换代之后，如果他们尚有自知之明，想必路苍澜也会很乐意好生养着他们。
毕竟，无论是从名声考虑，还是从跟司岚的感情出发，他都没有挥刀的理由。
但现在，这帮人贼心不死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路氏的子嗣身上？
你不死谁死？
一个蠢货，到头来竟连累了一个宗族的富贵啊......
何文献摇了摇头，当即上前一步，出声劝道：
“臣，请求陛下，为大局考虑，当对铁将军从轻发落。”
路苍澜闻声坐回了原位，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声：
“何爱卿啊，你也知道，朕当初当着燕水城那么多百姓的面，答应过要让司家与国同存，共享荣耀。
“可如今，就因为这个莽夫的莫须有，就把他们都杀了，事后你让燕水的百姓如何信我？日后更是让天下的百姓如何看我？”
何文献有条不紊的答道：
“启禀陛下，虽说您当初接受禅让之时，曾因感念旧帝恩德，愿意立下誓约，要好好善待旧燕宗室。
“但臣以为，那津海王素来猖狂，屡次不将陛下放在眼中，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就算没有铁将军今日之举，臣也会找个机会向陛下谏言一二。”
仅三两句话，就先将路苍澜摘了出来。
意思说不是陛下不仁，而是这帮家伙蹬鼻子上脸，实在可恶。
“而且，就事论事。
“昨夜那刺客虽说是已经脱离了津海王府，但到底也曾是津海王府的门客。
“事到如今，尚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二者之间确实毫无联系，难以实实在在的撇清津海王的怀疑。
“所以，铁将军这宁错杀不放过的态度，不能说完全错。
“毕竟，如今我大军征战在外，燕水城内空虚，值此时机，难保一些利己之人不会趁机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
又是三两句话，极大程度上削减了铁鸣此举的影响，洗白了他的行为。
最后，何文献总结道：
“臣觉得，铁将军虽有一时冲动，但本质上的行为也还是能够理解的......
“就请陛下为前线将士考虑，从轻发落吧。”
见连何文献都开口了。
仅剩下的一帮旧燕官员也都不好再端着架子，纷纷跪地，异口同声道：
“求陛下从轻发落——”
路苍澜目光扫过，嘴角微扬，这才故作不愿的继续说道：
“既如此，那各位爱卿觉得如何处罚才算妥当啊？”
何文献仔细斟酌一二后，再次开口道：
“人死不能复生。
“此事既因铁将军而起，那首先便罚他亲自为津海王等人收尸，好生安葬。
“然后再让将军负责为其修建陵寝，于坟前磕头认错，仔细供入燕室的宗庙之中。
“同时，陛下也可对司家降下一些厚重的补偿性赏赐。
“那些血缘远的小宗且不必理会。
“血缘近的大宗那份......若燕水无人能承担，不如就给到司岚殿下的头上吧？
“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天下百姓看到，其实陛下待司家之心，还是一如从前的。
“如此双管齐下，或许可堵悠悠之口。”
开玩笑。
路苍澜现在想护犊子的心几乎都快摆到明面上了。
他们这帮大臣就是再蠢，也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这位陛下满意......
嗯，既能光明正大报仇，又能因此赏赐更多的宠爱给孩子。
这才是真正的双管齐下！
而路苍澜心中显然也是很高兴这个何文献能如此识趣。
只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面上，还是得装作一副恨恨的样子，看向铁鸣，没好气的说道：
“都听清楚了？
“事情既然皆因你这个莽夫所起，那便由你照何大人所说的办！
“另外，朕还要再罚你半年的俸禄，好好饿你一阵！
“省的你以后吃饱了饭没事干，脑子就又开始犯浑......”
铁鸣只梗着脖子憨笑着。
而身旁离他最近的恶蛟骁狼飞鹰等人则趁机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往地上叩：
“谢陛下不杀之恩。”
“谢陛下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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