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小人送您回去……”纪绍心惊肉跳的看着顾燕拔完最后一块瓷片，小心翼翼的道。
顾燕没有回答，只兀自往外走，似乎忘记了自己已失明的事实。
纪绍急忙追上。
门外，纪听一见顾燕的身影出来，便赶忙迎过去，他眼尖的瞧见了她血肉外翻的手臂，正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几滴鲜血。
“世女！您的手！”纪听大惊，脸上写满了担忧。
顾燕理都没理纪听，脚步生风。
纪绍小心翼翼的扶着顾燕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纪听心里很着急，追了上去。
两人跟在顾燕左右两侧，由于她脚步很快，两兄弟也只能加快速度，行色匆匆的模样让府里不少小厮暗自惊奇。
到了静华堂，大门一开，院里洒扫的小厮下意识的发抖，世女的模样怎么比先前还要可怖。
纪绍还想跟着进去，就看到顾燕用那双含着血光的眼睛看了一眼纪听。
纪听心中一颤，那一眼让他浑身血液都要僵住了。
到底是贴身内侍，纪听很快就懂了顾燕的意思，他眼疾手快的挡在纪绍面前，“兄长回吧……”他冲着纪绍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王爷——”纪绍话还没说完，纪听就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速度飞快的关上了大门。
在纪听身前，朱红色大门的银质门钹里清晰的映出了顾燕阴寒的眼神，那眼神让纪听知道，再磨磨蹭蹭下去，他的下场不会比那名被飞镖夺去性命的小厮好。
大门咣的关上，要不是纪绍退的快，门扇都要打在他脸上。
“世女……”纪听战栗着回头，然而顾燕已经不在原地，翩然的裙角消失在前方垂花门里。
纪听心里又害怕又挂念，世女失明还走的这么快，万一摔了磕了怎么办？他勉强压下心底的畏惧，小跑着跟上。
内室被踢碎的门已重新装砌，府里常年养着工匠，是当今陛下御赐，专为广昭王府所用。
顾燕步伐稳健，但在上台阶时，却慢了下来，脚尖触碰到台阶内壁才迈下一脚，她唇角抿的笔直，眼里的血光依然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院里没有小厮敢出现在这，所有人都被顾燕先前的那一番雷霆手段震住了，有些小厮晚上都不敢独自睡觉，恐惧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充斥在整个静华堂里，让人窒息。
纪听追上来，双手发颤的扶住顾燕，“世女，让小人……小人来扶您进去。”他紧张的咽了几次口水，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顾燕没有拒绝，任由他扶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内室。
纪听对现在的顾燕，是又爱又怕。
怕，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骤然翻脸，为此胆战心惊。爱，是因为他确实很爱顾燕，伴她多年，感情早已深入骨髓。
内室照旧昏暗，没有一盏烛火。屋内损毁的熏炉，花瓶，山水画……全部都换了，换上了库房里一模一样的摆件。
而倒在血泊中的谢芝也被小厮们抬回了清心斋，找了大夫治疗。室内的血迹擦拭的一干二净。
屋子里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顾燕一出现在这里，便能叫人知道，这不是梦，悉数所有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那双栖息着滔天恶意的眼睛，以及满身的伤口，太过瘆人。
紧接着，纪听给顾燕请了大夫，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后，全程都很安静的她忽然问道：“我还能看见吗？”语气出奇的镇静。
这位大夫正是之前那位李案首，因为自幼为顾燕治眼睛，陛下特意在广昭王府不远的地段赐下一座四进的院子，让李案首能更好的为顾燕治疗。
“世女的眼睛，小人无能为力，不过若是眼睛时常疼痛，可以闻一闻用玉兰花制成的香膏，会缓解几分。”李案首摇头，又叮嘱了几句。
对于顾燕满脸是血满身是伤的模样并没有多问，做她们这一行，首先要学会的便是管好自己的嘴巴。
李案首收拾好药箱，便跟着纪听离开王府。
顾燕在案几上坐了许久，眉眼沉郁，双眸里跳动着簇簇火光。
门外守夜的小厮正不住的往下点着头，眼看就要睡着了。虽然他也害怕来给世女守夜，但劳累了一天，到底也累了。
忽闻哗啦一声，茶盏瓷器摔碎的声音猛然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小厮吓得一抖，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老天啊……给如今的世女守夜，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世女……您，没没事……”小厮趴在门边，结巴着询问。
无人回应。
小厮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磕巴的又问了一遍。
依旧没有回应。
小厮吞了几次口水，总算鼓起了勇气，再度询问，但话还在嗓子眼里，就听室内一声厉喝，饱含着怒火，“滚！”
小厮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再不敢多问一句。那副模样宛若里面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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