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
谷九熬夜把大纲发到论坛上，补眠到正午才睡眼惺忪地起来，却撞见耿虹难得出现在他面前，发出一个请求。
耿虹说：“……大概是这个意思……总之，是的。”
谷九说：“啊？为啥？我觉得你当护卫挺称职的啊。”
耿虹说：“没有没有，我没能保护好您，叫您被……额……被绑架，实在是我的失职。”
谷九说：“那时你又不在，是我叫你们去剿匪的啊。”
耿虹说：“是我的失职。”
他神色坚定，眼带悲愤，说得真心实意。
当然，内心是另一种想法。
耿虹保护过各种各样的人。
身份最高的人，甚至是某个朝廷高官的千金。
他能安然活到现在，嘴自然很严实，也很识时务，有及时避险的能力。
而现在，评估了一下金陵的形势——
耿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怕是要被牵扯进什么特别麻烦的事里了。
目前见过和谷九有交流的人里，唐倾辞、楚怀寒是九大门传人，无名是个硬骨头，二十七不像活人，秦净峰、萧生纨……不必多说。
他们各有各的势力、底气。
而耿虹只是无辜收钱的保镖。
所以他心想，趁自己还没牵扯得更深，知道更多，赶紧润吧。
再不润就晚了！
耿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谷九会不会嘴角微勾，眸子一冷，森森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让二十七和无名一起上把自己灭口。
他看着谷九陷入沉思，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焦躁不已。
谷九抓了抓头发：“雇你的又不是我，虽然我可以帮你转告，不过……你很贵吧？佣金？”
“全数返还。为了补偿您的损失，在下愿出一百两。”
“啊？哥们，你还给违约金？真诚信啊。”谷九说，“那我帮你说一声，可能要等等……”
“在下有急事。”耿虹严肃道，“在下的家人病危，必须即刻赶回家！”
“家人？”
“家母。”耿虹道，看谷九的神情还是困惑茫然，又加了一把砝码，“还有家父。”
“啊，人命关天……不是，父母出事，的确着急。”谷九认真点头，眸子依然不清明，但耿虹绝不敢认为他只是没睡醒。此人不可小觑。“行，那钱先放我这，我帮你转交。快去吧。”
耿虹迅速掏出当初付的定金以及一张百两银票，恭恭敬敬放在桌上，嗖地转身朝外面冲去。
他现在就得离开金陵，跑去京城、平凉、镇北，哪里都好，越远越好！
谷九打了个哈欠：“真心急啊……可以理解，毕竟是父母生病嘛。”
耿虹冲到门边，突然一顿。冰冷的杀气笼罩住他。
二十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默然无声地看着他。
耿虹不敢动弹。
他从第一眼见到二十七起，就觉得这副死人一样的样子有种熟悉的危险感。具体是从何而来，他也不清楚。
二十七幽幽道：“你……用了什么理由离开？”
耿虹道：“在下家中父母突然病重。”
二十七道：“你生母病逝已久，父亲去年刚去世。”
耿虹：……
二十七道：“这个理由可站不住脚。先生什么都知道。包括你的恐惧。”
耿虹的手搭在门上，强作镇定：“哈哈……咱们好歹共事那么多天，送行倒也不必说这么多话。”
“呵呵。”二十七笑了。嘴角勾起，但是眼中毫无笑意，“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不能说。”
“那当然。”
二十七微微后退了一步，道：“你从没来过金陵，也从没遇见过‘谷九’。”
“在下懂得。”
杀气骤然退回，耿虹迅速推开门，运起轻功跃向远处。
他突然想起二十七身上那股熟悉的危险感来自于哪里了。
耿虹曾经无数次与杀手、刺客、死士交手过。
其中有一部分人，也是这样，表情彷如死人，气质如同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剑。
不是所有的杀手都会有这种危险感，只有最顶尖，常年沐浴鲜血和死亡的人，才会这样。
耿虹感受到后背湿得厉害，露出无奈苦笑。
他下定决心要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喝到不省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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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圣归来传》已停更三天。
虽有谷九这一热度吸尘器横空出世，但读者的愤怒依然不减。
吃瓜归吃瓜，书还是要看的。
我在那边吃完谷九暗号的瓜，回来看书，结果你三天没更新？
天下岂有如此懈怠的作者！
与谷九同名的作者身份不明，地址不明，于是压力给到编辑左苍术。
他虽然被包括谷九本人在内的一众人遗忘，但是读者没忘记他是竹心书局的总编，也是《剑圣归来传》的编辑，于是读者们翻墙、跟踪、尾随，种种手段层出不穷，骚扰无辜的左总编。
左苍术烦不胜烦，第无数次冲到谷九门前，疯狂敲门，刚好与耿虹擦肩而过。
他暴力捶门，很想一拳把门砸开，然而不能。
左总编曾试图武力胁迫，然而被谷九身边的护卫一招拿下，于是催稿归催稿，不敢用武。
他怒气冲冲道：“我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拖稿你有本事开门啊！”
“为什么不更新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
“你这样也配叫作者吗！”
“甚至有读者问我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出来啊！！！”
二十七隔着院子，朝谷九投来疑问的目光，无声道：要把他丢出去吗？
谷九打着哈欠摇摇头，走上前打开了门。
左苍术没想到他会真开门，力道没收住，一拳差点砸在谷九脸上。反应过来又暗暗生气，要是真揍他一拳就好了。
左苍术凉凉道：“你已经拖欠三天的稿子，再过个几天，你这《剑圣归来传》的读者可要跑干净了。”
谷九不以为意：“没事，我读者多得很，不缺那一两个。”
“……”左苍术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书火了以后，有数不清的说书先生要模仿你赚大钱！”
“啊？文人不是一向清高吗，也会写我这种小白文？”
虽然不知谷九口中的“小白文”何意，但是望文生义联系情景也能猜出大概。左苍术道：
“带着文人的臭毛病，却没有文人的文笔，这种人是当不成说书先生的。绝大部分说书人那可是什么都能讲、什么都能写。骨气和赚钱比起来当然是赚钱重要。”
“你断更的这几天，出现了不少模仿你的人。我读过了，虽说情节不如你的流畅、跌宕，但是已初具雏形，最重要的是——”
左苍术咬牙切齿地说：“文笔比你好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你的《剑圣归来传》还有什么独特性？”
一听到文笔，谷九脸上的表情瞬间不对了。
不是那种被戳中短处的羞恼，而是似笑非笑，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的表情。
他“嘿嘿”两声，满脸得意，悠然从怀里掏出三张文稿，递给左苍术。
左苍术一边念叨一边接过：“你唯一胜过他们的地方就在于勤奋。说书先生的精力终究有限，文笔又好又能日更的几乎没有，所以你才——”
他声音卡住了。
左苍术双眼瞪大，原本清俊的脸上满是震撼，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到了有些扭曲的地步。
他哗啦啦地翻动仅仅三张的文稿，来回看了三四遍，不可置信地抬头又低头。
“……这是……您写的……？”
谷九抱臂，得意洋洋地点头。
左苍术又“哗啦啦”地翻了几遍，最后终于停下，以一种敬畏的姿态小心翼翼将文稿收到怀里。
“谷九先生。”他沉重地说，“……找代写是违反我们当初合同的。何况还是这个水平的代写。先不说您赚的钱可能还请不起得倒贴，对方若将此事捅出去，对您、对我们都是巨大的打击。”
谷九的笑容僵住了：“你为啥觉得是代写？”
左苍术说：“你觉得呢？”
谷九沉默了一小下，而后硬气道：“我发誓，绝对没有找代写！这文稿是我自己写的、构思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诗都是！”
七号在论坛上写的，论坛在他脑子里，这怎么不能算是他自己写的呢？
左苍术冷笑一声，道：“‘淡云孤雁远’下一句是什么？”
谷九：……
谷九：“我睡迷糊了，你让我想想……”
左苍术道：“想个屁，方才那句并非来自文稿，而是我引用前人诗词试探你。”
谷九：。
左苍术！你诈我！
他道：“总之我没找代写。”
左苍术突然转头看了看二十七，又看了看屋里，似乎在找小九，但没找到，于是收回目光，默默看向谷九。
他语气放缓：“我懂。《剑圣归来传》是出自谷九先生之手。绝对没有找代写。”
谷九道：“绝对没有。”
左苍术道：“就算有哪个酸腐文人跳出来……那也是他在污蔑您。”
谷九道：“不会有这种人……不会有这种事。”
左苍术勾起一个微笑，神情古怪，像是在暗示什么、得到什么暗示，道：“我懂，不会有。既然您有分寸，那我就不多嘴了。”
“我只问一句。《剑圣归来传》能保持这个质量到完结吗？”
谷九想起七号无声的哀嚎，被良心谴责片刻，道：“那是自然。”
左苍术于是心平气和：“好，我走了，您努力创作。《剑圣归来传》恢复创作，真是个好消息。”
谷九道：“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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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苍术关上门，心情颇好。
他就说嘛，能掏出二十七和无名两个重量级保镖的人物，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会写书的文人？
谷九终于意识到自己文笔不佳、时常拖更、懒懒散散，把写文的任务转交手下了吗？
大好消息啊！
虽说这个文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左苍术回忆着方才读到的内容，不由感慨。
文笔好，又情节流畅，不至于让普通读者读不懂，这是世间极少数人才能达到的“雅俗共赏”的水平。
正常来说，文笔好的文人不屑于写小说。
会写小说的文人往往是水平不高才沦落到写书的。
除了极个别不把话本当下三流看待的怪人，左苍术几乎没读过文笔如此之好的话本。
这样的《剑圣归来传》，绝对能卖爆。不止卖爆，甚至可能流传后世。竹心书局也会跟着沾光。
所以这是天大天大的好事啊！
左苍术脚下都带风，转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时，却突觉身边传来一股冰冷气息。
二十七平静道：“我有事找你。”
左苍术的脚停住了。
有多次被丢出去的经历，他对此人十分敬畏，小心道：“不知是何事？”
二十七道：“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说罢纵身飞上墙头，示意他跟上。
左苍术不敢不从，跟着一路到了金陵城中某处似是荒废的房屋，整条街都没多少人。
他只见二十七在房屋内外细细检查，连树都踹了一脚，恨不得掘地三尺。
足足检查了半个时辰，二十七才放下心，走近左苍术：
“你是个聪明人。”
左苍术的确聪明，听见这话，便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当即道：“在下只是个编辑，武功低微名声不显，只会写些东西、卖话本……”
二十七道：“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
左苍术道：“……您想要什么？”
二十七道：“竹心书局。”
左苍术：“！”
此事必须慎重，二十七望着左苍术震惊的神情心想，需得用上先生在金陵城的其他棋子。
不过在那之前，先把眼前这个有幸得先生看中的编辑收服。
“你以为，你成为谷九先生的编辑，只是意外？只是你慧眼识珠，看出《剑圣归来传》的不凡？”
左苍术愕然道：“……什么意思？”
二十七微微一笑，想起前日里收到的、来自京城的加急命令。
他道：“你很幸运，能为先生的大计出力，还能知道先生的真正面目。你既然是资历深的编辑，那应该记得，数年前有位‘先生’，创办书局，曾照拂过你——”
左苍术倒吸一口气。
他惊道：“莫非是那位叶松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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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的迪化过程：
六号：当年我有个叫左苍术的后辈，和我关系很好，为人不错，能力也强，你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入伙。
二十七：明白。
六号：（想不到他会是一号的编辑，真巧。）
二十七：（他成为谷九的编辑肯定不是巧合。这一切都在先生的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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