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立在群山之巅的复古别墅，在黑暗之中，散发幽幽光芒，宛如海上灯塔，尤为显眼。
布置奢华的房间之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闻者安心又迷幻，灵魂的疲惫连同一起遗忘。
躺在洁白的大床之上，叶昭双眸紧闭，双唇紧抿。
额角渗着汗珠，没入两鬓。
双手交握在腹部，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催眠师看叶昭已经进入催眠的状态。
有所顾忌地看了一眼红色丝绒沙发品酒的男人，得到他的应允后，开始问他。
“五年前离开凉村，发生了什么？”
叶昭陷入恍惚的状态，种种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记得从一片废弃的房屋醒来。”
“赶回去找过妈妈和弟弟，那里被夷为平地，所有人都不知所踪。”
“找了很久很久，就是找不到。”
“后来，我就进了城，想进城里找。”
“可我太笨了，还迷了几次路……”
当时没有钱，饭都吃不起，逼急了，偷过抢过。
被人打，也打过别人。
为了活下来，试过给人刷盘子，搬砖，但是运气不好，被骗，要么被扣钱。
由于凉村发生过不好的事，哪怕找到可以长时间干活的地方，他也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每次想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总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
后来他翻垃圾桶，捡破烂，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垃圾桶找到的。
不需要的就拿去卖钱，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不舍得租房子，也租不起。
没住的地方就住桥洞。
在桥洞还被坏人骗走了身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
有天在一个晚上捡破烂的时候，听到附近的混混说，他们老大在给一些富人找一些陪玩的。
如果长得好看，勾几个有钱人，就能从此吃喝不愁，运气好了还能得到房子。
他只听到有吃的，他就去问他们去哪里报名。
几个混混看了他一眼，嘲笑他长得又瘦又黑又丑，还想学别人吃软饭。
打了他一顿，他还手，可人多势众，他没打赢。
角落舔舐伤口的时候，他没哭。
对于他这样没人疼的人，眼泪只会显得他更加没用。
他也知道他不好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可是他实在太饿了，这几天连连暴雨，桥洞河水暴涨，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住别的地方会被驱赶，哪哪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不敢去找派出所，对那个地方有着深深的恐惧。
只知道，当时他不想死，他想吃顿饱饭。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他用捡破烂攒下的一些钱，买了烟。
找到那几个小混混，化干戈为玉帛，说着好话朝他们打听。
这次他们不打他了，嘲笑他一顿，就把他带到老大面前。
老大对他很不满意，挥手就要把他丢出去。
他抱着他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什么都肯做。
不怕死，不怕累，抛弃良知杀人也可以。
他只要吃饱穿暖，找到失散的家人就可以了。
老大没见过这样恬不知耻的人，开了眼界，终于施舍一点目光给他。
喊人把他洗刷干净，带上来。
洗了好久，才洗净全身，送到老大面前。
老大说他丑死了，跟钻垃圾桶的小黑猫似的，机会给他，能不能把握就看他了。
当天晚上，他第一次吃到一顿干净热乎的饭菜。
可他更怀念妈妈给他做的长寿面。
躺在柔软得像云朵一样床上，滚来滚去，第一次感叹这是天堂吗？
只是他睡不着，自从离开凉村以后，他每天做噩梦，都是累到不行才能睡着。
三天后，他和别人一样被送到高级会所。
老大说了，三天时间，没能完成任务的滚蛋。
长得比他好看的，哪怕没能完成任务，可也能傍到富婆，要么是富豪，不然也得是富家子弟，至少不愁吃穿。
只有他，白送都没人看上。
到了规定时间，他就要被打回原形，继续住桥洞，捡破烂。
离期限还有五分钟，他拒绝被丢出去，于是直奔会所的八楼。
全程听到追赶他的人恶毒的咒骂声和来势汹汹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
一股脑地跑到某个招待非富即贵的人的包厢。
一眼瞧见被众人簇拥，浓妆艳抹的少年。
很奇怪，所有人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语气柔和得像一缕微风。
仿佛他被所有人爱着，喜欢着，注视着。
他好羡慕，他也想要。
想夺走他的一切，据为己有。
在那瞬间，胆大包天地扑进他怀里。
厚颜无耻地大声嚷嚷，“小哥哥，你包养我吧，我很乖的，吃得少，干得多，什么都肯学，会努力做到最好。”
“滚！”
“哪来的垃圾！”
那个人身边的保镖反应很激烈，呵斥他。
推开他任由追来的保安把他拖出去。
他蹬掉了鞋子，衣服破了，哇哇大哭，“我不走，我不走！”
很多人围着那贵不可言的少年嘘寒问暖。
少年烦不胜烦，神情轻蔑，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脸时，脸色骤然变了。
酒杯落地不自知，厉声喝止，“住手！”
像是按了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
对他万分嫌恶的少年，判若两人，颤抖着双手把他牢牢拥入怀中。
碰到他冰凉裸露的大片肌肤，心急如焚地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对不起，我没看清，我不知道是你，别生我的气，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对他又是道歉又是哄。
他吓得直打嗝，带着那点嫉妒和恼怒，报复性地咬了他一口。
少年却珍而重之地抱着他离开会所，给他系安全带时，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我终于找到你了。”
当天晚上，他找到了最厉害的长期饭票，再也不用挨饿受冻。
他是这么认为的。
同时他也得知他的名字，沈清书。
……
催眠师听完，五味杂陈。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恢复理智，“在你心中，沈清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昭双手攥在一起，“清书成绩优异，天资聪颖，人人都说他能力出众，前途无量。”
“在我看来，清书很笨，很好骗，是个冤大头。”
催眠师额头挂着黑线，你礼貌吗？
憋住了，又问他，“清书对你怎么样？”
叶昭指尖发白，“对我很好，有求必应，没打过我没骂过我。”
只有他，太任性了，肆无忌惮地挥霍他的爱。
催眠师再问他，“你喜欢沈清书？”
“不，不能喜欢。”叶昭面露痛苦，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为什么？”
“我骗了他，他对真正的我一无所知。”叶昭眉梢紧蹙，唇咬得破皮渗血。
“现在呢？”
一滴泪，落在枕边，叶昭绝望接着坦然接受事实，“清书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骗他了。”
他很难过，可他没办法，他努力过了。
“你恨他吗？”
关于这个问题，叶昭从未产生过动摇，“不恨。”
如果没有沈清书，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他看得这么重要。
也永远不知道，有人守护和喜欢是这样的感觉。
催眠师微不可见的叹息，“你真的要忘记沈清书？”
叶昭点头又摇头，捏着指尖，“不要忘记，只是不想为他难过，不想被他对自己的态度牵着鼻子走，不想变得不像自己，非要忘掉的话，请让我忘掉清书把我送给别人这件事。”
如果感情能设置一个开关，想开就开，想关就关，自由控制，就不会那么悲伤。
催眠师瞥了一眼即将燃尽的香，“乖孩子，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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