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众人的惊慌如潮水般涌起，却又在转瞬间凝固。
不过两息之间，一道阴鹜嘶哑的嗓音便如利刃般劈开运河上空的暮色，裹挟着刺骨寒意席卷而来：
“还有船！！汝等——成为大人——血食！”
那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在耳畔低语，每个音节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尖锐啸声已如潮水般涌至，好似千万冤魂在幽冥深处哀嚎。
阴风骤起，搅得运河波涛翻涌，船身剧烈摇晃，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唳！！！”
“啊啊啊！！”
船上众人如遭雷击，纷纷捂住双耳发出凄厉惨叫。
那啸声似有形质，化作无数细小的毒蛇钻入耳道，啃噬着他们的神志。有人跪地呕吐，有人抱头翻滚，更有甚者直接昏厥过去，
将甲板上的货物撞得七零八落。舵手的手指在剧烈颤抖中松开了船舵，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地。
“音波功？”
莫潇剑眉骤然紧蹙，眼中寒光一闪。他运起真气在耳畔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那魔音隔绝在外。
从这声浪的威力判断，来敌应当尚未突破混圆境。虽然实力在自己之下，但他仍保持着猎人般的警觉。
“听这人的话语，身后必有主使！”莫潇心念电转，
“此刻不宜打草惊蛇。”
这音波攻击对莫潇与柳昤双而言不过清风拂面，但对毫无内功根基的船工们却是致命打击。
老艄公枯瘦的身躯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面色惨白如纸，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吸不进半口空气。
莫潇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
掌心贴在其后背，一股温润如玉的真气缓缓渡入。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调理着老人紊乱的气息，直到那微弱的脉搏重新变得平稳。
“老人家，得罪了。”
莫潇轻声说着，将老艄公背起。他脚步稳健地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群，将老人安顿在船舱檐下的避风处。
就在此时，王船主终于挣脱音波束缚。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声如洪钟地喝道：
“抄家伙！”
船舱中顿时冲出二十余名精壮船工。
他们虽面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手中的兵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粗粝的木棍上布满岁月痕迹，朴刀刀刃映着血色残阳，铁锤表面还沾着未干的桐油。
这些都是他们用血汗钱置办的家当，平日里小心珍藏，此刻却成了保命的依仗。
然而宁家商船上的惨叫声尚未平息，五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流光已如陨星坠地般轰然砸在甲板上。
“噼啦啪啦！！”
木屑如雪花般迸溅，三个船工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船舷上。
灰黑色的雾气如活物般在甲板上蔓延，其间游走着蛛网般的血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围在四周的船工们牙齿打颤，手中的兵器几乎要脱手而落。
他们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又似扎根在甲板上，连后退都成了奢望。
唯有王船主挺身上前，手中一杆镔铁长枪抖出点点寒星。他声若洪钟，在渐浓的暮色中回荡：
“你们是何方妖人！朗朗乾坤之下行此鬼蜮伎俩，就不怕王法制裁吗！”
阴风呜咽着卷过甲板，灰雾渐渐散去，露出五个如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灰袍中，唯一可见的是五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五人静立如雕塑，却让整艘船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后扭曲变形，仿佛连光明都在畏惧退缩。
面对质问，五人突然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地狱回响：
“奉大人之命！尔等为献祭！”
“呲啦——呲啦——”
衣袖撕裂声接连响起，五件奇门兵刃在暮色中寒光乍现：
短刃枪的锋刃上布满倒刺，青齿剑的剑身泛着幽绿毒光，崩龙刀的刀背铸有龙形血槽，判官笔的笔尖滴落墨色液体，凤凰镰的弯刃如同凶兽利爪。
“哗啦啦！”
五条粗如儿臂的锁链同时拖过甲板，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
锁链上刻满诡异符文，随着移动泛起暗红色的微光，仿佛在吸食着空气中的恐惧。
就在五道身影坠落的同时，莫潇耳边也出现了一个身影。
在船舱的阴影处，小米儿捂着胸口气息有些混乱的问道
“怎……怎么了？莫哥儿来敌了？”
莫潇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庞说道
“魔门弟子，不强。但我估计背后还有人，你去守着双双吧。不要让她参战了 你状态也不好。我一个足矣。”
“放心！”
小米儿听罢，自是对莫潇信任的，他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阴影处。
………
“该死的！拼了！”
那王船主也是血性汉子，当即一抖长枪踏步而上。
他枪头甩开枪花全然没有畏惧之色，直冲一名灰袍人要害而去。
可毕竟是庄家把式，只是寻常套路没有真气加持又如何比得上五个混圆境武者？
只见那名拿着短刃枪的灰袍人眸子一闪，左手兵刃眨眼间覆盖上条条暗气。
只见他上前一踏，身侧狂风大作，一点寒芒出手快如迅雷。
短枪直接破除那枪花，王船主的攻势被瞬息间看破。
他只是略微用力，灰雾直接顺着枪头逆流而上。一股巨力震出，王船主直接虎口崩裂，嘴角吐出一大口鲜血飞倒而出。
“啊！！！”
“船主！！”
“船主！！！”
那人出手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王船主的长枪已经寸寸碎裂，那枪头也被拧成了麻花。
危急关头莫潇已经看出，若是那飞倒余劲砸实了，估计这汉子怕是要经脉寸断而死。
念及此处，他眸子一闪银光，手起剑指，在隐秘处直接弹出一道真气。
王船主飞身向后而去，身体上还萦绕着点点灰雾。这是莫潇的长空皓月真气自空中无声无息的打入他的后心。
只见“啪啦！！”
王船主整个人砸碎了一个木桶，口中哀嚎不断。周围船人大惊失色，赶忙围上前去。
此刻的王船主衣衫破烂，口吐鲜血。脸上也一阵苍白。
看起来凄惨无比，而莫潇安下心来。刚刚那一道真气虽说没有抵消那灰袍人的力道，但也在瞬息间消弭了那魔气的侵蚀。
现在汉子可以哀嚎出声就足以证明只是皮肉伤害而已。
他眼神微眯，心中暗自想到
“若是还钓不出背后之人，也只能出剑了！”
这时候，已经停止了呻吟的老艄公挣扎的坐起来，他刚刚虽然痛苦但是没有失去神志，船板上的事情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拽着莫潇的衣袖低声说道
“莫小子，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给我杀了这些狗贼！”
莫潇点点头，他在老艄公耳边说道
“老爷子，这几个小卒子后面还有人，我要钓出他来。”
“呵…好！”
老艄公眼神一定，他立马明白了莫潇的打算，也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于是就起身坐好冷眼看着船上的一切。
“先化血食，再去抓宁家人！”
五人中那手持青齿剑的那位冷冷的说道。言语间已经对这满船的人下了判决。
话音落下“哗啦啦！！”五道身影直接散发出阵阵灰气成绳，铁链作响散开。
五道气势浑圆如一，他们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就这么直接化作一个半圆，身后也被真气交织化作了一头赤面獠牙，口吐凶焰的凶兽幻影。
血煞凶厉的杀气顿时蔓延整艘商船，所有人一动不敢动，甚至有几个已经软了脚瘫在地上。
剩下的船人死死的握着手上的兵刃，想要以此感到些许安全感。
可于事无补，恐惧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莫潇面沉似水，刚刚他就感到这几分魔气有些熟悉。等到这五人彻底放开气势，他终于想起来了。
“五凌斩！炼生魔阵！”
他眯起了双眼，脑海中已经回忆起了这些人的底细。
那是他初入江湖时和小米儿做下的第一件大事，这辈子他都忘不了。因为他的青涩自大，付出了什么。
这一次又见到这几人，心中顿时杀意暴增。
“好啊，曾经的债今天可以讨回来了！”
就在五个灰袍人即将要动手之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大人！！大人！！且慢！”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那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汉子摆着手从人后跑出，脸上再见不到一丝的憨厚只剩下了无尽的谄媚。
是王实！
只见他来到了五个灰袍人跟前点头哈腰的说道
“大人，是我啊！主人答应过的，是我帮忙提供了宁家的路程。之后可以加入你们。”
他满脸堆笑，搓着手好似做下了一副光宗耀祖大事的模样。
可这样的表现却让原本噤若寒蝉的船上炸开了锅。
“王实！原来是你！！”
“你勾结贼人！！”
“呸！我看到了，前些日子他偷摸的放鸽子出去，怪不得！原来是是叛徒！！”
船人，舵手，艄公顿时脸色崩的通红。朝着他开口就骂，那王船主也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我待你不薄，你这个白眼狼！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听闻船主的怒骂，王实却是冷笑着转过身子冷嘲热讽
“船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跑船拉个货能有什么前程？到头来还不是俗人一个！”
“老子是没有什么天赋，但替大人办事，他会许我荣华富贵！你们这些命贱的就应该成为我的垫脚石！”
王实眼中满是煞气，利欲熏心的模样几欲让人作呕。
“你！！噗哇！！”
王船主气的再喷一口血来，用手指着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指尖都在颤抖。
那灰袍人愣了一下，随后冷漠的说了一句
“凭证！”
“唉！大人给您！”
王实没有管他们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恭敬的从怀中拿出了一截白骨。
那是人的手指头所制，上面布满了血丝。
灰袍人接过，分辨了几息随后颔首说道
“做的不错，去边上！”
“嘿嘿嘿！谢谢大人！”
王实活像一条狗一般点头哈腰，飞快的绕开了铁链来到船头。
站定的那一刹，他又趾高气昂真的好似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面带倨傲的看着众人。
“呸！！”
就在众人咬牙切齿之时，只见老艄公挣扎着拿着自己的拐杖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人前，空荡荡的裤腿随风而荡，但老人的脊梁不曾弯曲。
他一双苍老的眸子似要绽出又一番生机，老艄公对着王实怒斥道
“狗屁！你这等狗贼就不配在这船上！”
王实看着老艄公风烛残年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说道
“呵！你个老帮菜！坐船上浪费粮食，整个一残废还不去找块地埋了自己，天天的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
王实自以为前途无量，自己得了势自然毫无顾忌。对着老艄公就是一阵怒骂。
“还敢教训我来了，老子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活该没了一条腿！眼瞎的老糊涂！”
老艄公丝毫不惧，当即一梗脖子定睛骂道
“你他妈的没卵子的，咱跑船一辈子了，老子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
“不像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狗贼！早知道是这样昨天老子就一把火点了船，烧死你这个王八蛋！”
老艄公气的每条周围都在颤抖，他的话语也让船上的所有人都放开了胆子。
众人群情激愤，无数腌臜言语似江水滔滔一般直冲而出！
直接骂的王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后他冷冷笑道
“骂吧！骂吧！等几位大人好好炮制你们一番，看看到时候谁的嘴还硬！”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都有些发白，只见那五个灰袍人气势再度爆发，直接震的众人又是一阵惊恐的嚎叫。
王船主则是脸上带着绝望和愤恨的神情不住的叹息。
五道灰雾交织好似天罗地网，瞬间朝着众人覆盖而去。众人身子颤抖，吓的魂飞魄散。
可老艄公却浑然不惧，他上前一步眼神却透露出无尽的怒意说道
“莫小子！给我宰了这些狗贼！”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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