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都保持软弱,那么我们播州的基业,注定要败亡在我的手上,那么多年,那么多汉人皇帝,蒙古人皇帝,我们都挺过来了……”
“不是因为我们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是,因为我们本就强大……在播州,没有人会是我们的对手,汉人皇帝是,蒙古皇帝也是。”
“必须要露出獠牙,让中原的皇帝明白,不好好管着他的狗腿子们,我们可就要反了……”
杨应龙冷声说道。
堂上众人,脸色各异,他们明白,自家头领好像下定决心了。
杨应龙何尝不知朝廷的强大?
他正是因为深知这头巨龙的可怕,才一直将獠牙隐藏在恭敬的皮囊之下。
他只是在拖延,在试探,希望能保住杨家在播州说一不二的统治,维持这七百年的土皇帝基业。
这次,他妄图作乱,可没有野心打到重庆去,他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让朝廷明白他的处境,能够惩治那些官老爷们安抚他。
次子杨可栋死在重庆府的噩耗,更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
朝廷,或者说朝廷里那些鹰派人物,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要用最酷烈的方式,逼他走上绝路……
杨应龙说完,见无人答话,实际上大家都慌了。
他们不是普通苗民,他们对外界是有联系的,他们有知道这个时候的大明朝,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杨应龙猛地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一位身着汉家儒衫、气质与其他苗疆头人格格不入的中年人身上:“惟栋,你素来与外界交往甚密,又与那刘綎有过往来,你说说吧。”
被点名的杨惟栋,是杨应龙的族侄,在播州杨氏内部地位颇高,堪称三号人物。
他自幼仰慕汉文化,读书明理,曾多次前往重庆、甚至更远的湖广游历。
因其见识广博,言谈举止颇有章法,竟与性情粗豪的三省总兵官刘綎结识,两人有过数面之缘,甚至一同饮宴射猎,关系算得上融洽。
当然,刘綎也曾试图通过他,了解更多播州内情,了解西南这个最大隐患土司的内部。
此刻,杨惟栋心中亦是惊涛骇浪,他强自镇定,上前一步,躬身道:“叔父息怒!此事……此事确有蹊跷,但侄儿以为,越是此时,越需冷静。”
“刘总兵虽为人刚猛,但并非阴险狡诈之辈,直接加害质子,恐非其行事风格。此事或真有隐情,意在激怒叔父,挑起战端啊……”
“如今播州境内,已非铁板一块。朝廷这些年借着改土归流之名,已派遣了不少流官进入,虽未直接取代我等,却已在统计户口、勘定疆界,甚至在一些要害之地,如偏桥、黄平等处,已有朝廷官兵驻防,名为协防,实为监视。”
“更有一些苗峒首领,见风使舵,早已暗中与郭子章、吴广等人暗通款曲……”
他所说的,正是杨应龙最大的“内忧”。
大明对西南的渗透是系统性的。
在播州宣慰司内部,除了杨氏任命的土官,已经出现了由朝廷直接委派的“抚苗通判”、“理苗同知”等流官,他们手握朝廷印信,负责审理词讼、征收部分赋税,影响力与日俱增。
更重要的是,朝廷的军事存在已然扎根,虽然人数不多,却占据了关键位置,如同楔子打入播州腹地。
内部人心浮动,不少中小土司和头人,在朝廷威势和利益的诱惑下,已然心生异志。
杨惟栋的话,本意是劝杨应龙冷静,不要中了圈套。
然而,此刻的杨应龙已经被积压的愤懑冲昏了头脑,这番话落在他耳中,反而成了“局势危急,内部不稳”的佐证,更坚定了他“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哼!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坐以待毙!”
他们以为安插了几个钉子,派了几个官,就能拿捏我杨应龙?做梦!这播州,是我杨家的播州!”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厉声下令:“兆龙!你立刻带人,将海龙屯及周边所有汉人流官,及其家眷仆役,全部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许漏网,控制各要道,没有我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封锁消息!”
“孙时泰,你立刻起草檄文,就说明廷无道,残害质子,逼反忠良,我们为了活着,不能不反了……”
这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惊雷,炸得堂内众人目瞪口呆。抓捕流官,封锁道路,起草檄文……这几乎就是公开造反了……
“叔父!不可啊!” 杨惟栋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此令一下,再无转圜余地!朝廷大军不日即至,播州……播州恐有灭顶之灾!”
“侄儿恳请叔父,暂息雷霆之怒,容侄儿亲自前往重庆府,面见刘总兵,查明二弟死因,或可……”
“够了!” 杨应龙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冰冷地俯视着跪地的族侄:“杨惟栋,你一再为朝廷说话,莫非……真如传闻所言,你早已被刘綎收买,成了我播州的内奸?!”
这话如同毒箭,直刺杨惟栋心窝。
他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任何辩解在此刻的杨应龙听来,都将是苍白无力的。
杨应龙不再看他,对杨兆龙等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是!” 杨兆龙等人虽心中忐忑,但积威之下,不敢违抗,纷纷领命而去。
很快,海龙屯内外,鸡飞狗跳,哭喊声四起。
平日里那些代表着朝廷权威、负责文书钱粮乃至监视杨氏的汉人流官及其家眷,被如狼似虎的土兵从住所中拖出,不分青红皂白,尽数投入临时设立的牢狱之中。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封闭的播州境内蔓延,恐慌与肃杀之气,瞬间取代了往日的秩序。
然而,杨应龙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达封锁命令之前,一只信鸽,已趁着黄昏的暮色,从海龙屯某个隐秘的角落悄然飞出,振翅向着重庆府的方向而去。
信上的内容,正是杨应龙因丧子之痛,已决意造反,并开始清洗内部的消息……
播州十七日,第一日。
仇恨的火焰被点燃,反叛的旗帜即将竖起。
而关于这场叛乱的第一个警报,已经跨越重重山峦,飞向了它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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