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干裂河床的尘土,一遍遍拂过枯桥的石栏,发出“沙沙”的轻响。
夕阳把天空染成淡橘色,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反而让周遭的影子拉得更长,像一道道沉在地上的叹息。
朱迪站在桥边,怀里紧紧抱着装着“午夜嚎叫”花的保鲜盒,因为用力,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看着尼克的背影,他正低头用树枝划着地上的裂纹,红色的皮毛在夕阳下显得有些黯淡,连尾巴都垂在身侧,没了往日的活络劲儿。
朱迪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尘土味呛得她喉咙发紧,却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喊了一声:“尼克。”
尼克划地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这声冷淡的回应,让朱迪的心脏像被攥了一下,愧疚瞬间涌了上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尼克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耳朵完全耷拉下来,贴在脑后,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可能都显得很苍白。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我……我真的很抱歉。”
尼克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疏离,有无奈,却没有明显的敌意。
“还记得在警局那次吗?”朱迪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蹭着保鲜盒的边缘。
“当时我刚从雨林区回来,手里拿着‘午夜嚎叫’的录音,就急着跟大家说‘是食肉动物的天性让他们失控’。你当时站在旁边,皱着眉问我‘你真的这么想吗’,我却没能理解你的意思。”
她顿了顿,眼眶有点红。“后来我才知道,那句话有多伤人。你比谁都清楚,被人用‘天性’贴标签有多难受,可我却偏偏用同样的话伤害了你。”
尼克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树枝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痕。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向了远处的废弃厂房,像是在回忆什么。
“还有在车管所的时候。”朱迪继续说,声音更软了。
“我急着查案,需要你帮忙,却又怀疑你在耍我。你明明帮我拿到了冰川镇的监控录像,我却还在心里想‘狐狸果然只会骗人’,甚至偷偷盯着你,怕你把证据藏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尼克的眼睛,里面满是愧疚,“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太愚蠢了。你明明可以不管我,明明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所有麻烦事都笑着躲开,却还是帮了我,可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给你。”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他们的脚边打转。
朱迪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继续说道:“我回老家后,我爸跟我说了特里叔叔的事。他说特里叔叔以前是村里最温顺的兔子,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觉得愧疚,可误吃了‘午夜嚎叫’花后,却差点咬伤了我婶婶。”
“我看着我爸拿出的旧照片,照片里的特里叔叔笑着抱着小时候的我,我突然就想起了你,想起你当时在警局里失望的眼神,想起你后来躲着我不见,我才明白,我之前有多武断,多自私。”
“我把自己的焦虑,自己的急于证明,都变成了伤害你的武器。”
朱迪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总说想打破偏见,想让动物城的大家平等相处,可我自己却先变成了那个用偏见看人、用标签伤人的人。”
“我甚至不敢想,你当时听到我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是不是像小时候被绑在椅子上那样,觉得委屈,却又没人相信你?”
尼克终于动了动,他放下手里的树枝,走到桥边,靠在石栏上,看着干裂的河床,声音低沉地说:“当时确实有点难过。”他
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不是因为你说‘食肉动物天性暴力’,而是因为我以为,你会不一样。你明明跟我一起查过案,明明看到过我为了帮你,跟车管所的树懒磨了一下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天生的骗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朱迪赶紧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所以我才更后悔!我后悔自己被当时的恐慌冲昏了头,后悔自己没听你把话说清楚,后悔自己让你对我失望。”
“我回老家的这几天,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相信你,如果当时我能多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你就不会躲着我,不会一个人待在这个荒凉的地方?”
她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我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查‘午夜嚎叫’的真相,更是为了跟你道歉。”
“我想告诉你,我知道错了,错在不该用偏见判断你,错在不该忽视你的感受,错在不该让你独自承受那些委屈。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行动证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朱迪说完,低下头,紧紧攥着保鲜盒,等待着尼克的回应。
周围很静,只有风吹过枯树的声音,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叫。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既害怕尼克还是不肯原谅,又期待能得到一个机会。
过了很久,尼克终于开口了。
他走到朱迪面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还有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肩膀,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你也别太自责了。”
朱迪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当时的情况,换做谁,可能都会慌。”尼克说,“我们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又看到了那么多失控的动物,心里肯定很怕,想赶紧找到‘答案’,所以才会急着下结论。”
他顿了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往日的笑意,“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难过肯定是有的,但也没一直记恨你,毕竟,你那时候像只炸毛的小兔子,急得快哭了,我还偷偷笑过你。”
“你……你笑我?”朱迪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忍不住有点想笑。
“不然呢?”尼克挑眉。透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看着你急得围着我转,又不敢跟我说话,只能偷偷盯着我的冰棒摊,那模样,比你第一次追着我要罚单的时候还滑稽。”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朱迪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没怪你太久,真的。毕竟,谁还没犯过错呢?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错在哪,还愿意回来跟我道歉,这就比很多人强多了。”
朱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因为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了?”
“嗯。”尼克点头,眼神认真起来,“不过,我可不想再听到你说‘天性’那套话了。下次要是再犯,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了!”朱迪赶紧保证,用力点头,“我以后一定会相信你,会听你把话说完,再也不用偏见判断你,再也不伤害你的感受了!”
尼克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了,别跟发誓似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午夜嚎叫’的事,让大家知道真相,别再互相猜忌了。”
他指了指朱迪怀里的保鲜盒,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这花……你说它能让食草动物失控,会不会是真的?”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我看到的、听到的,都指向它。”朱迪立刻打起精神,把保鲜盒递到尼克面前,指尖还带着点犹豫。
“我总觉得,说不定有人在利用这花做什么——比如把它做成能让人失控的东西,故意挑动食肉和食草动物的矛盾,让大家互相猜忌。”
尼克接过保鲜盒,指尖轻轻碰了碰蓝色的花瓣,眼神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推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这几天在这附近的动静。偶尔晚上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还有东西碰撞的声音,从废弃厂房那边传过来,我没敢靠近看,不知道是什么。说不定……”
“真有人在这附近活动过,但不确定是不是跟这花有关,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处理这花。”
“要是真有人在利用这花做文章,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朱迪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
“动物城现在已经够乱了,要是再有人故意用这花让动物失控,只会让大家的偏见更深,到时候就更难收场了。”
“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他们会不会把这花做成类似武器的东西,比如装在管子里,或者混在什么东西里,带到城里去?”
尼克把保鲜盒还给朱迪,指尖在石栏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梳理思路:“有这个可能。要是这花真能让人失控,把它做成容易携带的东西,就能在很多地方搞事。不过我们现在没什么线索,不知道他们会在哪处理这花,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去什么地方。”
他看了朱迪一眼,语气软了些,“明天我们可以在这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比如有没有被踩过的草,或者丢在地上的包装纸之类的,要是能找到点线索,或许就能知道他们大概的活动范围。”
“好!”朱迪立刻点头,眼神里亮起来的光带着点谨慎的期待。“我们慢慢找,不着急,别打草惊蛇。要是真能找到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片碎纸、一个空瓶子,说不定都能帮上忙。只要能弄清楚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利用这花挑事,就能想办法告诉大家真相,让大家别再被误导了。”
尼克看着她眼里的光,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先说好,要是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别像上次在地铁里那样,不管不顾就冲上去——我可不想再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
“我才不会呢!”朱迪反驳道,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上次还不是因为情况太急了,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这次我肯定听你的,我们一起商量着来,不莽撞。”
“这还差不多。”尼克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毕竟你要是再掉通风管里,我可没力气再把你拉出来了。”
风也温柔了些,不再带着尘土的凉意,反而卷着点秋末的草木香,轻轻拂过他们的衣角。
我靠在枯桥另一侧的石栏上,指尖捏着一片早上捡到的、已经半干的蓝色花瓣碎片,看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连眼角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风把他们的对话轻轻吹过来,朱迪说话时偶尔扬起的耳尖,尼克挑眉调侃时微微晃动的尾巴,还有两人眼神交汇时那种不再有隔阂的默契,都落在我眼里。
朱迪把保鲜盒抱在怀里,和尼克并肩靠在桥栏上,看着远处动物城方向渐渐亮起的零星灯火,那些灯光很微弱,却像散在夜色里的星星,透着点不肯熄灭的希望。
“尼克,”朱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谢谢你。”
“谢我什么?”尼克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还愿意跟我一起找线索。”
朱迪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暖意。“之前我一直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怕你不愿意再跟我一起做事。
现在有你在,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也不那么慌了。”
尼克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笑了笑:“别谢我,我也不想动物城一直这么乱下去。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街上冷冷清清的,看着也不舒服。而且,跟你一起找线索,总比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胡思乱想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要是真能查清真相,说不定以后大家就不会再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了。不用再听到有人背后说‘狐狸天生就不可信’,不用再担心摆摊的时候有人故意找碴,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挺好的。”
朱迪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一定会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利用这花挑事,我们都会查清楚的。”
“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不管是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都不是天生的坏人,那些失控的动物也不是因为‘天性’,只是被人害了。我们都会有机会,在动物城里好好生活,不用再被偏见绑着。”
晚风拂过,带着点保鲜盒里花朵的淡香。
那香味很轻,却像一根细细的线,把他们此刻的心意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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