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慢慢覆盖住崖边的每一寸土地。
反斜坡上的青蒿被夜风拂得左右摇晃,叶子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在低声絮语。
远处瀑布的水汽被风卷过来,带着股凉丝丝的湿意,落在脸上还能闻到淡淡的土腥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蹲伏在草丛里,手臂压着的草叶有点扎人,指尖却能摸到泥土的松软。
下方桥头的两只森林狼还在各自打发时间,成了夜色里最显眼的目标:
左边的疤脸狼体型稍大,耳朵上那道浅疤在路灯下泛着淡白的光,他靠在栏杆上,左手夹着烟,右手随意地握着铁棍,每吸一口就把烟蒂在栏杆上磕一下,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堆
右边的加里个子矮些,显得格外焦躁,尾巴每隔几秒就扫过地面,把散落的枯草扫成一小堆,耳朵还时不时往我们这边转,像是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守卫每二十分钟会换一次站位,刚才加里去桥中间巡查了一圈,现在正好回到原位,注意力最分散,是潜入的最佳时机。”
朱迪压低声音,指尖在膝盖上摊开的路线图上轻轻点着。
这是尼克之前画的,现在被朱迪折成了巴掌大的小块,边缘都被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我和尼克先摸到岗亭附近的阴影里,你体型比我们宽太多,暂时留在这附近的冬青丛里等信号。”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顾虑,“要是你跟着一起潜,很容易被守卫的视线扫到。草丛够密,能遮住你的身形,等我们确认安全,就给你挥手。”
尼克从背包里摸出一副黑色针织手套,先是在手心擦了擦。
不知道是汗还是露水,然后才慢慢戴上,指尖拉到最紧,确保不会影响动作。
“放心,我和小兔子先去探路,你就在离桥十米的那片草丛里等着,看到我们挥手就赶紧冲过来。”
他说话时语气还是带着点惯有的调侃,但眼神却快速扫过桥头的守卫,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显然也知道这次潜入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看了看自己的体型,确实比朱迪宽两倍,比尼克也壮不少,在低矮的草丛里行动,很容易因为肩膀碰到草叶发出声响。
便点了点头,从旁边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攥在手里:“你们小心点,要是有情况就吹声口哨,这地方静,我能听到。”
朱迪和尼克相视一眼,没再多说。
朱迪把路线图折好放进警服内兜,又理了理领口,确保没有多余的布料会勾到草丛;尼克则把背包拉链拉到最上面,避免里面的东西晃出来发出声响。
两人猫着腰,从反斜坡上慢慢滑下去,动作轻得像两只猫。
朱迪走在前面,身体几乎贴在地面上,膝盖蹭过枯草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尼克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观察守卫的动向,脚步踏在泥土上,连一点闷响都没有。
很快,他们就绕到了桥头岗亭的侧面。
那是个简易的铁皮棚子,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光透过缝隙漏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棚子里面堆着几个纸箱,上面印着“矿泉水”“方便面”的字样,应该是守卫的补给。
朱迪和尼克躲在棚子的阴影里,那里正好被铁皮挡住,从桥头的方向看过来,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就在他们准备往阴影深处挪,靠近桥边时,转移到岗亭的另一侧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尼克的右脚不小心蹭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子。
那石子原本埋在枯草下,被他一踢,顺着斜坡滚了下去,“嗒”地撞在青石板上,还弹了一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谁?”加里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原本扫动的尾巴猛地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微微歪了歪头,鼻子快速地嗅着空气,鼻翼一张一合,连带着嘴边的胡须都在抖动,眼神警惕地朝着阴影方向看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每走一步都把耳朵转得更向里,显然是在捕捉细微的声响。
那只狼也立刻掐灭烟头,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双手握紧铁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朝着加里的方向走了两步:“怎么了?有动静?是不是山里的兔子窜出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树枝,指节都有些发白。
要是他们发现朱迪和尼克,我只能冲出去吸引注意力。
可这样一来,不仅我们的计划会泡汤,还可能打草惊蛇,让里面的森林狼加强戒备,曼查斯和水獭顿就更难救了。
阴影里的尼克也僵住了,身体紧紧贴在铁皮棚子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但森林狼的嗅觉比普通动物灵敏三倍,只要加里再靠近两步,肯定能闻到。
我甚至能看到尼克的肩膀微微绷紧,像是在准备万一被发现就立刻冲出去。
阴影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他爪子上的尖甲。
那是森林狼特有的锋利爪子,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岗亭角落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嗷呜——”。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狼族特有的音调,低沉又带着穿透力,不像真狼的嚎叫那么粗犷,却足够以假乱真。
是朱迪!我心里一松,借着草丛的掩护悄悄抬眼,能看到朱迪正靠在棚子角落,右手按在胸口,显然是刚调整过气息。
加里猛地停下脚步,耳朵转了转,眼神里满是疑惑,还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刚才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几秒钟后,他像是被本能驱使,也张开嘴,跟着嚎了一声:“嗷呜——”,声音比朱迪的响。
“闭嘴!加里!”另一只森林狼立刻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一把捂住加里的嘴,掌心几乎把加里的半张脸都盖住,急切地低吼。
“别叫了!你不知道不许在岗位上嚎叫吗!一旦你开始叫,其他狼就会跟着叫,到时候没人看守,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责任吗?”
加里被捂得喘不过气,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爪子还下意识抓了抓对方的胳膊。
那只毛色更黑的森林狼松开手,他才委屈地揉了揉嘴角,声音带着点沙哑:“不是我先叫的!刚才有狼嚎声从那边传来,我才跟着叫的!”
他指着岗亭的阴影,爪子都有些发抖,像是怕被疤脸狼骂。
他刚想继续解释,桥尾突然传来一声更长、更响亮的狼嚎,
是精神病院那边的守卫!
那声音顺着瀑布的风飘过来,带着难以抗拒的本能召唤,像是在对桥上的狼发出“回应”的信号。
加里眼睛一亮,再也忍不住,又张开嘴嚎叫起来,这次声音更大,头都仰了起来,差点碰到栏杆。
疤脸狼想制止,可喉咙里却也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嚎叫声。
狼的群居本能刻在骨子里,听到同类的嚎叫,根本无法抗拒。没过几秒,桥尾的两只狼也跟着嚎叫起来。
声音此起彼伏,整个石桥上的四只森林狼都陷入了集体嚎叫,头微微扬起,眼睛半眯着,嘴巴张得老大,早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看守职责。
“就是现在!”朱迪从阴影里跳出来,朝着我藏匿的方向用力挥手,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我听到。
我立刻从草丛里冲出来,快步朝着石桥跑去,脚下的冬青枝划过裤腿,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可我根本顾不上疼。
尼克已经跑到了桥中间,他回头对着我们喊道:“快点!他们至少要嚎半分钟,这是狼的本能,停不下来!”
我跟着朱迪跑到桥上,脚下的青石板沾着瀑布的水汽,滑得厉害,刚跑两步就差点趔趄,尼克眼疾手快,伸手拽了我一把,才让我稳住身形。
我们三人都压低身体,沿着石桥的边缘快速奔跑。
旁边的加里还在仰头嚎叫,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跑过。
黑毛的森林狼的嚎叫则低沉些,胸腔微微震动,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呼出的热气,带着股浓重的狼族特有的气味,可我们谁都不敢放慢脚步。
一旦他们从本能中清醒过来,我们就会暴露。
跑到桥尾时,精神病院那边的嚎叫还没停,门口的两只森林狼也和桥上的同伴一样,仰着头嚎叫。
我们趁机绕过他们,快步跑到精神病院的右侧墙角,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奔跑时左臂的伤口被牵扯,传来一阵细微的疼,却比不过找到突破口的庆幸。
尼克靠在墙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呼……幸好这些白痴的本能够强,不然咱们今天就得栽在桥上了。刚才那只狼离我就差一步,再近点就闻到味了。”
朱迪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以前在警校学动物行为学时,教官就说过,狼是群居动物,对同类的嚎叫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在封闭的环境里,更容易引发集体回应。没想到今天真的能用得上。”
“挺聪明啊,小兔子。”尼克看着朱迪,眼神里满是欣慰,之前的调侃少了几分,多了些真心的认可。
“以前只知道你胆子大,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没想到脑子也这么灵活,难怪能当动物城第一个兔子警官。”
朱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连忙用手捋了捋耳后的碎发,转移话题:“别夸了,咱们先看看周围的环境,找找能进去的入口。主楼的大门肯定有守卫,刚才从桥上看,窗户又大多被木板封死了,得找个隐蔽的通道,比如通风口或者排水管道。”
我们沿着右侧的墙角慢慢往前走。
墙壁上布满了裂缝,裂缝里还长着青苔,摸上去湿滑滑的,能蹭到满手的绿色。
走了大概二十米,尼克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指着墙壁下方的一个洞口:“你们看这个!”
我们凑过去一看,那是一个浮雕模样的的洞口,从中流出哗哗的水流显然是精神病院的排水管道入口。
尼克用手指敲了敲管道壁,“咚咚”的声音很沉闷,说明管道壁够厚,不会轻易塌。
他又用手量了量洞口的大小,拇指和食指张开,比了比:“宽度差不多有一米,高度也够,我这体型钻进去还能转身,不会卡着。”
朱迪也蹲下来,掏出手电筒,顺着洞口照进去。
光柱里能看到细小的水沫在飞舞,管道内壁还算光滑,没有明显的堵塞物,远处似乎还能看到台阶的影子。
“里面好像没有堵塞,能看到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应该是连接着医院的排水系统。”她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阿拉斯托,你体型比我们宽不少,要不要试试?要是钻不进去,我们再找其他入口。”
我走到洞口前,先弯腰把左臂伸进去——伤口被纱布裹着,碰到管道壁时传来一阵细微的牵扯疼,我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姿势:先把左腿迈进去,再侧过身体,让肩膀顺着洞口的边缘滑进去。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我的肩膀进去后,身体只需要稍微侧一点,就能轻松移动。“没问题,我能进去,这个管道的大小正好能容纳我,就是得侧着身走。
”我直起身,对他们说道,心里也松了口气——要是这个入口用不了,我们还得重新找,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尼克拍了拍手,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太好了!这下不用找其他入口了!从排水管道进去,既能避开守卫,又能直接进入医院内部,比闯大门安全多了。而且地下室一般是用来存放东西的,守卫肯定少。”
朱迪也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检查了一下电量:“我先打头阵,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你们在外面等我信号,要是安全,我就晃三下手电筒;要是有危险,我就晃两下,你们赶紧离开,别管我。”
“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我立刻说道——朱迪虽然聪明,但毕竟体型小,要是里面有守卫,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尼克也点头:“对,我跟你一起,两个人有个照应,阿拉斯托先生在外面等着,要是有情况还能接应。”
朱迪想了想,同意了:“那好吧,尼克跟我一起进去,阿拉斯托先生你在外面等着,看到信号就赶紧进来。
记住,进去后一定要小声,别发出任何声音。”
我点了点头,看着朱迪和尼克先后弯腰钻进排水管道。
朱迪走在前面,手电筒的光柱在管道里晃动,照亮了前方的路。
尼克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之前捡的铁棍,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夜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远处的嚎叫已经停了,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瀑布的声音还在不断回荡,像是在为我们的行动伴奏。
我靠在洞口旁边的墙壁上,握紧了手里的树枝,耳朵仔细听着管道里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到朱迪和尼克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光柱划过管道壁的“沙沙”声。
期待他们能找到安全的通道,里面会不会有守卫,会不会有其他危险。
过了大概两分钟,管道里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晃动。
一下,两下,三下,清晰又稳定。
紧接着,朱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点管道里特有的回音:“里面安全!前面有个地面的排水口,已经被我们打开了,进入去就是地下室,没看到守卫,你们赶紧进来!”
我立刻弯腰钻进排水管道。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手电筒的光柱照亮了前面的路,能看到朱迪和尼克的身影在不远处等着。
朱迪的警服衣角沾了点灰尘,却眼神明亮;尼克靠在管道壁上,嘴角带着点笑意。
我们三人在管道里慢慢往前走,脚步声被管道放大,却在远处瀑布声的掩护下,显得不那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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