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一场大胜将盘踞在大明沿岸的倭寇消灭殆尽。
胡宗宪回到杭州总督府。
他看着府中的一草一木，心绪杂乱。
五年总督，他对这里多少有些感情。
虽然平定了倭寇，他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文长，你说我这个总督，是不是做不了多久了？”
徐渭说道：“总督不过是大人的一个头衔罢了，大人的正职可是兵部尚书，虽然不在朝中，但也是六部堂官。”
“以在下观之，太祖爷非常器重大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要调大人回京重用。”
徐渭自然不想胡宗宪惨淡收场。
胡宗宪失势的话，他徐渭也就成了无根之萍。
“严嵩伏法，徐阶罢官，胡大人无需多忧，况且杨军师也十分看好大人。”
“杨帆？”
胡宗宪低吟了一声。
这位来自后世的年轻人，始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宗宪捉摸不透他。
说曹操，曹操到。
杨帆进了总督府，后边跟着一帮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胡宗宪吓了一大跳。
锦衣卫登门，绝逼没好事，就跟黑白无常索命一样，甚至连嘱咐后事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瞬间，胡宗宪头皮发麻，直冒冷汗。
朝廷要卸磨杀驴？
杨帆笑了笑，安慰道：“胡总督不必紧张，我是来传太祖爷密旨的。”
杨帆递过去一个信封。
“上边所列，全是跟暗自通倭的卖国贼，太祖爷让胡总督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严加审讯，不得有误。”
胡宗宪心刚放下大半，可看到名单后，眼皮猛然一跳。
名单上所列，全是有头有脸的江南士绅，而且，全是松江人士。
他岂会不明白，抓他们，哪里是因为通倭，分明是反对新法。
松江，是徐阶的老家。
如今江南士绅，唯徐阶马首是瞻。
把他们抓起来，江南士绅还不炸了锅？
别人不了解，但胡宗宪清楚，江南士绅盘根错节，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绝逼不是一个好差事。
简直烫手山芋。
“杨军师，抓这些人，怕是要得罪徐阁老。”
“你是怕得罪徐阁老，还是怕得罪太祖爷？”
徐阶一怔。
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太祖爷要徐阶死，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杨帆继续说道：“什么阁老，他已经告老还乡，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罢了。”
“胡大人，你似乎很怕徐阶？”
能不怕吗。
他虽然退休了，可影响力还在。
朝中不少大员可都是他的门生挚友。
“胡大人，你知道自己将来是怎么死的吗？”
胡宗宪眼皮一跳，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杨帆又要剧透未来了。
“你是严党成员，即便严嵩已经死了，这个标签永远去不掉。”
“按照原先的历史发展轨迹，明年徐阶会授意人弹劾你十大罪状。”
“然后你被罢官免职。”
“可徐阶并不想放过你。”
“三年后，他们会诬陷你说自拟圣旨，这个罪名，不死也得死。”
“你被下狱，上万言书自辩。”
“可万言书石沉大海，你万念俱灰，自杀身亡。”
胡宗宪怔在原地。
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徐阶，为何死咬住自己不放！
杨帆目光灼灼看着他，问道：“胡大人，太祖爷和太宗爷是你的靠山，你现在还怕徐阶吗？”
我怕个der。
徐阶，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杨帆呵呵笑道：“虽然倭寇平定了，但江南并不太平，非你胡大人坐镇不可。”
杨帆留下一句“太祖爷很看好你”，就走了。
胡宗宪原本想留杨帆吃顿便饭，但被杨帆拒绝了。
胡宗宪坐在椅子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跟杨帆表态说自己不怕徐阶，但跟徐阶作对，就是跟江南士绅作对。
在松江推行新政的海瑞已经被骂得凄惨无比，接下来轮到他胡宗宪了。
胡宗宪脸色惨然道：“文长，我被架到火上烤了。”
“这总督府，让我如坐针毡。”
按照名单抓人，他胡宗宪会成为江南士绅公敌。
而他老胡家本身就是江南士绅。
此举，无异于自绝于江南士绅。
徐渭看着名单，眉头紧锁。
“锦衣卫效率这么高，竟如此之快就查到了通倭之人。”
徐渭也对锦衣卫有了新的认知。
胡宗宪却叹了一口气。
“文长，你觉得他们真的通倭吗？”
“不管他们是不是通倭，太祖爷的意思只有一个，让这些人去死，而且必须死。”
“改革变法，总要死人。”
“第一批死的，就是反对新法的士绅。”
胡宗宪没有选择。
朱棣在南京，杨帆在杭州，还有暗处的锦衣卫，都在盯着他。
如果他有半点迟疑，别说这身官服，连命都得搭进去。
单是一个严党余孽，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胡宗宪派人去松江抓人。
松江城内鸡飞狗跳。
百姓大门紧闭，惶惶不可终日。
可后来他们发现，总督府抓的全是城内有头有脸的狗大户，罪名是通倭。
被抓的狗大户不服。
“胡宗宪，你有何证据证明我通倭？我家朝中可有人，信不信参你一本！”
胡宗宪巴不得他们快点参自己。
朝廷最好能罢免自己，那样自己就能回老家安心过日子，不用趟这滩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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