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限在黄沙集稍作停留,确认了西极异变的传闻后,便不再犹豫,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灰色流光,朝着大陆西陲疾驰而去。
越往西行,天地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葱郁的绿色逐渐被枯黄的草原取代,接着是裸露的戈壁,最终化为一片无垠的赤色荒漠。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稀薄而狂躁,掺杂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侵蚀性力量正是阎不羁“道蚀”之力的微弱残留,如今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和诡异。
寻常修士在此地,需时刻运转法力抵御这股无形侵蚀,但韩无限身负更为精纯深邃的寂灭之意,这些逸散的“道蚀”之力非但无法侵蚀他,反而被他周身自然流转的“归墟”道韵悄然同化、平息,如同水滴融入深潭。这让他对即将面对的“魔念深渊”更多了几分把握。
数日后,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地平线上。
并非想象中的崇山峻岭,而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巨力硬生生撕裂开的大地裂隙。裂隙宽逾百里,深不见底,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黑色魔气如同沸腾的粥沼,从中不断翻滚涌出,直冲云霄,将天空都染成了暗沉的血色。魔气之中,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和听到若有若无的凄厉嘶嚎,那是混乱魔念与残留道蚀交织形成的异象。
这里,便是西极魔念深渊,传闻中阎不羁道心崩溃、魔念滋生并最终堕落的源头。
深渊边缘,空间极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撕裂开细小的缝隙,喷吐出精纯的魔气或一些形态怪异、充满攻击性的小型魔物。韩无限能看到一些修士的身影在边缘地带活动,有的结成战阵清剿魔物,有的则在试图采集逸散的精纯魔气或某种矿物,但无人敢轻易深入那翻腾的魔气核心。
韩无限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围的修士和魔物,直接来到了深渊裂隙的边缘。他向下望去,目光穿透层层魔气,试图窥见其核心。
在他的“心镜”映照下,这魔渊呈现出与万寂山古井截然不同的“寂”。万寂山的“寂”是终结后的宁静与空无,是法则层面的“静默”。而此地的“寂”,则充满了怨憎、不甘、疯狂与毁灭,是生命与道则在被侵蚀、扭曲后产生的“死寂”,一种极度负面的、活跃的“寂”。
“果然……这与‘噬寂’的侵蚀特性同源,但更偏向于心灵与道则的腐化。” 韩无限心中明悟。阎不羁的“我欲之道”走到极致,便是吞噬、扭曲一切外道,最终连自身也陷入无法满足的疯狂与空虚,这与“墟界”吞噬万界的本质确有相通之处。
他不再迟疑,纵身一跃,如同一颗投入墨池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翻涌的魔气之中。
一入魔渊,周遭景象骤变。
狂暴的魔念如同无数根尖针,试图刺入他的识海,混乱的低语与幻象层层叠叠涌来,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更有无形的“道蚀”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消磨、扭曲着他散发出的道韵。
韩无限心念一动,“心镜”高悬识海,镜光澄澈,映照诸邪,所有魔念幻象在镜光之下皆如雪消融,无法动摇其心神分毫。同时,他主动运转起“归墟”道基,一股更为深沉、更为本源的寂灭意蕴扩散开来。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魔气和道蚀之力,在接触到他的“归墟”道韵时,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变得迟滞、畏缩,继而被他那蕴含“绝对背景”意蕴的寂灭之力缓缓抚平、消解,还原为一种精纯的、无属性的寂灭能量,虽驳杂,却不再具有侵蚀性。
“以寂克寂……不,是以更高层次的‘寂’,来净化这扭曲的‘寂’。” 韩无限若有所思。他如同一个行走的净化器,所过之处,魔气退避,魔念平息。这让他深入魔渊的速度远超常人想象。
他不断下潜,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魔气的浓度也愈发惊人,甚至开始凝聚成各种狰狞的魔物形态,悍不畏死地扑来。但这些魔物一旦进入韩无限周身三丈之内,便会被那股无形的寂灭场域迅速瓦解,还原为精纯能量。
不知下潜了多久,周围已是一片极致的黑暗,唯有魔气翻滚时偶尔闪过的诡异光泽。韩无限感觉到,此地的空间结构异常脆弱,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有些裂痕深处,隐隐传来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气息——那并非此界应有之物,很可能是连接着“墟界”或其他未知领域的缝隙。
终于,他的脚触碰到了实地。
这里似乎是魔渊的底部,一片广阔而诡异的空间。脚下是漆黑如镜面的岩石,映照不出任何倒影。前方,矗立着无数扭曲的、如同化石般的巨大“树木”,它们并非木质,而是由凝固的魔念与道蚀之力构成,枝杈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在这片诡异“森林”的中央,韩无限感受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源。那能量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其中蕴含的寂灭本质,陌生的则是其表现出的极端扭曲与侵略性。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只见中央区域,悬浮着一颗直径约丈许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晶体通体漆黑,内部却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流动,散发出强烈的道蚀波动。晶体表面,不时浮现出阎不羁那狂傲又痛苦的面容虚影,以及无数挣扎哀嚎的生灵幻象。
“道蚀之源……或者说,是阎不羁陨落后,其大道核心与魔渊怨念结合形成的……‘寂灭结晶’?” 韩无限目光一凝。他能感觉到,这颗结晶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且与“噬寂”之力同根同源,若能将其净化、吸收,或许不仅能补充“静默之眼”的消耗,更能让他对“墟界”侵蚀方式的了解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但显然,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就在韩无限凝视结晶的瞬间,那晶体猛地一震,内部的血色光华大盛!
一股庞大、暴戾、充满吞噬欲望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向韩无限涌来。同时,周围那些魔念化石“树木”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与魔影,从四面八方扑向韩无限,它们的气息连成一片,竟隐隐构成了一个强大的领域,将韩无限困在中央。
晶体上方,魔气汇聚,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身影缓缓凝聚,虽然面容不清,但那唯我独尊、吞噬一切的霸道意志,正是阎不羁的残留!
这并非复活,而是其强大道痕与魔渊结合产生的“残响”,守护着这颗凝聚了他毕生道果与无尽怨念的结晶。
韩无限面对这骇人的攻势,眼神却依旧平静。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灰芒凝聚,那不是毁灭,而是蕴含着“绝对背景”意蕴的、最为纯粹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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