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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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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白清欢的相机,后颈的金纹像根烧红的针,一下下往骨头里钻。

苏璃的指尖还按在我手背上,调香刀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倒像是根拴在悬崖边的绳子。

“清欢,去城南。”我喉咙发紧,盯着相机屏幕里那团灰雾凝成的人脸。

周慕白的口型在视网膜上反复重放——“亥时三刻,才刚开始”。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七分,亥时三刻还有两个多小时,可金纹已经爬到耳后,我能听见自己血管里的声音,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白清欢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着青白,她突然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货车,副驾的苏璃撞在车门上,调香盒“哗啦”掉在我脚边。

“对不起……”她声音发颤,后视镜里的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刚才在殡仪馆,我拍到地洞深处有影子在动,像……像有人在拽什么东西。”

我弯腰捡调香盒,瞥见苏璃的手腕——她总戴在腕间的翡翠镯子裂了道细纹。

“怎么弄的?”我问。

她低头看了眼,指尖轻轻抚过裂痕:“刚才抓你时碰的。”调香刀的刀鞘上还沾着半片金粉,是我后颈蹭上去的。

手机在裤袋里震得生疼,陈老的消息弹出来:“城南乱葬岗北坡有座废弃祠堂,周宅标记的玉牌是从那地底下挖出来的。我联系了刘瞎子他们,半小时后到。”

“停车。”我拍白清欢的肩。

她一脚刹车,车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苏璃的调香刀“当”地掉在中央扶手箱上,刀柄的珊瑚珠滚进我脚缝里。

“林默?”苏璃歪头看我,耳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你后颈的金纹……”

“我知道。”我摸出打火机,火苗在掌心跳动,金纹遇火腾起淡金色的烟,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这是师父教的笨办法——用阳火逼诅咒暂缓,代价是烧得皮肤生疼。

“陈老他们半小时到,足够我们先去祠堂布防。”

白清欢突然转身,相机镜头直怼我脸:“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进去!刚才在殡仪馆,你撕血契时金纹爬到胳膊,现在到耳后,下一次可能直接……”她声音卡在喉咙里,镜头红光频闪,屏幕里的灰雾突然翻涌,周慕白的脸裂成碎片,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灰色指甲。

“清欢!”苏璃按住她的手,调香刀在两人中间划出一道沉水香的痕迹,“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她转头看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我车里有龙涎香膏,能暂时稳住诅咒。你坐过来。”

我换到后排,苏璃的手指穿过我头发,后颈的皮肤被她碰得发烫。

香膏抹开时带着薄荷凉,金纹像被泼了冷水的蛇,蜷成一团。

“只能撑二十分钟。”她的呼吸扫过我耳垂,“二十分钟后,你要么破了周慕白的局,要么……”

“要么我变成他手里的活祭品。”我替她说完,摸出兜里的罗盘碎片。

金纹在碎片周围游走,像无数条小蛇在啃食青铜。

这是我最后能依仗的东西——天机罗盘能定位风水节点,可每次用都像拿命换。

白清欢突然按响喇叭,车窗外闪过陈老的身影。

他穿着青布褂子,手里提着铜铃,身后跟着刘瞎子、王半仙,还有三个我没见过的老头,每人背着桃木剑或八卦镜。

“小友!”陈老拍车门,铜铃震得人耳膜发疼,“刘瞎子说祠堂地下有九条阴脉,周慕白要拿冥婚引阴脉聚煞。我们在外围布七星镇阴阵,你们俩进去找阵眼!”

王半仙的乌龟从他裤腰里探出头,冲我直点头。

刘瞎子的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青白的眼珠:“阵眼在祠堂供桌下,有块刻着‘周’字的青石板。掀了它,阴脉就断。”

“那周慕白呢?”我问。

陈老从怀里摸出个黄纸包,塞给我:“他要的是怨气,冥婚仪式没完成前不会走。你们只要破了阵眼,我们在外围用阳火逼他现形!”

祠堂的铁门锈得厉害,我和苏璃挤进去时,门上的红漆蹭了我一袖子。

里面比想象中暗,只有供桌上点着七根白蜡烛,火苗蓝得渗人。

周慕白的黑袍铺在供桌前,像摊化不开的墨。

“林默。”苏璃突然拽我衣角,她的调香刀指着供桌下——青石板上的“周”字泛着幽光,周围刻满我看不懂的咒文。

我摸出罗盘碎片,金纹“刷”地爬满整条胳膊。

罗盘在掌心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钉死在供桌方向。

阵眼找到了。

可就在我要弯腰掀石板时,后颈的金纹突然烧起来。

苏璃的香膏失效了。

“晚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周慕白站在房梁上,白粉簌簌往下掉,露出青灰色的皮肤。

他的法杖尖端垂着李婉儿的一缕头发,发梢滴着黑血。

“你们以为能破我的阵?”他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这祠堂底下埋着当年被你们林家灭门的周家三十六口,每口棺材里都钉着林家子孙的生辰八字。你撕了一张血契,还有三十六张!”

供桌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三十七双手从缝里伸出来,指甲是青紫色的,抓向我的脚踝。

苏璃的调香刀划出一片沉水香雾,那些手碰到香雾就冒起青烟,可周慕白的法杖一挥,香雾被撕成碎片。

“清欢的相机!”我想起什么,大喊。

苏璃迅速摸出手机拨电话,可白清欢的声音刚响起就被电流声淹没——周慕白的咒术屏蔽了信号。

后颈的金纹爬到眼睛下方,我眼前开始重影。

苏璃的脸变成两个,三个,最后叠成白清欢举着相机的模样。

她在喊什么,我听不清,只看见周慕白的法杖对准我心脏,青石板下的手越爬越多,把我的腿缠成了粽子。

“林默!”苏璃扑过来,调香刀刺进我腿边的手。

血是黑色的,溅在她脸上,像朵开败的玫瑰。

“掀石板!快!”

我咬着牙扑向供桌,罗盘碎片烫得我掌心冒青烟。

金纹顺着胳膊窜到脸上,我能听见皮肤裂开的声音。

青石板被我掀开的瞬间,底下传来三十六声尖叫,像有人拿指甲刮玻璃。

周慕白的脸色变了,他从房梁上跳下来,法杖砸向我的后脑勺。

我偏头,法杖擦着耳朵飞过,撞在供桌上,七根白蜡烛同时熄灭。

黑暗里,苏璃的调香刀划亮了火折子。

火光中,周慕白的脸扭曲成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的左眼是团黑雾,右眼还留着点人样,正死死盯着我后颈的金纹。

“原来你早知道。”他突然笑了,“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所以才敢来?”

我摸出陈老给的黄纸包,里面是把朱砂粉。

扬粉的瞬间,周慕白的身影晃了晃,可他的手已经掐住我的脖子。

“亥时三刻,才刚开始。”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腐肉的臭味,“而你的时间,快到了。”

苏璃的刀刺进他后背,他却像没感觉似的,掐着我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我看见她的眼泪砸在他黑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

白清欢的相机红光在窗外闪过,可那光太弱了,照不穿这满屋子的阴煞。

后颈的金纹爬到了眼皮上,我眼前一片金色的雾。

周慕白的脸在雾里忽远忽近,苏璃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团快熄灭的火。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罗盘碎片在剧痛中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纹顺着金光窜向周慕白的脖子——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可现在,我只能赌一把。

我后颈的金纹像被热油浇过的蛇,顺着脖颈窜进周慕白掐着我脖子的手腕。

他的皮肤瞬间泛起焦黑,腐肉味混着焦糊气往鼻腔里钻。

罗盘碎片在掌心炸成金粉,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裂响——这是诅咒在反噬,可此刻我顾不上疼了,只盯着他逐渐扭曲的脸。

“你疯了!”周慕白的指甲刺进我喉管,力道却弱了几分。

他那只黑雾凝成的左眼突然暴涨,像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

我眼前闪过白清欢举着相机在窗外砸玻璃的影子,苏璃的调香刀正扎在他后心,刀柄上的珊瑚珠撞得“咔嗒”响。

“林默!”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我正在渗血的手腕,“撑住!清欢已经绕到后面破结界了!”

周慕白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松开。

他后退两步撞翻供桌,青石板下的手还在往上爬,却被他法杖上的黑血一泼,瞬间缩了回去。

我瘫在地上咳嗽,后颈的金纹还在发烫,却奇迹般没再蔓延——许是刚才那股金光把诅咒暂时压下去了。

“你们以为破了阵眼就能赢?”周慕白的黑袍被苏璃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尸斑。

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满嘴黑牙,“三十六口棺材的怨气早顺着阴脉流进了城市下水道,现在每栋楼的化粪池里都沉着周家的牌位。亥时三刻一到——”

“去你妈的亥时三刻!”白清欢的声音从祠堂后门炸响。

她举着相机砸开朽木,镜头红光扫过周慕白的脸。

屏幕里的灵体疯狂闪烁,我看见他的影子被红光撕成碎片,又迅速粘合。

“林默,接着!”她抛来个东西,我本能接住——是陈老给的黄纸包,里面的朱砂粉漏了一半。

周慕白的脸色骤变。

他猛地转身,法杖重重砸在地上,整座祠堂开始摇晃。

房梁上的尘土劈头盖脸砸下来,苏璃扑过来把我护在身下。

我听见青石板裂开的声响,还有白清欢的尖叫:“他要跑!”

等我再抬头,周慕白站在祠堂中央的黑雾里,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纸片。

他的目光扫过我,又扫过苏璃怀里的调香刀,最后落在白清欢的相机上,突然笑出了声:“别急,你们很快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黑雾“轰”地炸开。

我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苏璃的调香刀“当啷”掉在脚边。

等灰尘散去,祠堂里只剩满地碎砖,和供桌下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周慕白不见了。

“操!”白清欢冲过来蹲在我面前,相机镜头直怼我的脸,“金纹怎么还在?林默你说话!”她的手指按在我颈动脉上,凉得像块冰。

苏璃捡起调香刀,刀尖挑开我后颈的衣领。

金纹停在耳后,泛着暗红的光,比刚才淡了些。

“诅咒被压下去了。”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金纹边缘,我疼得缩了下脖子,“罗盘碎片的金光和诅咒相冲,暂时压制了它。”

“那周慕白呢?”我撑着墙站起来,后腰的骨头疼得厉害。

祠堂外传来陈老的喊叫声,刘瞎子他们举着桃木剑冲进来,王半仙的乌龟在砖头上爬得飞快。

“跑了。”苏璃把调香刀插回腰间,刀鞘上还沾着周慕白的黑血,“但他刚才说的阴脉……”

“下水道。”白清欢突然开口。

她的相机屏幕还亮着,里面是段刚拍的视频——周慕白的影子钻进下水道井盖,黑雾顺着排水口蔓延。

“我拍到了。”她咬着嘴唇,“他说每栋楼的化粪池都有牌位,可能是在养阴煞,等亥时三刻……”

“借城市的阴气聚煞,再引到某个地方。”陈老挤进来,青布褂子沾了不少灰。

他摸出个铜铃晃了晃,铃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沉,“小友,周慕白的局比我们想的大。刚才在外围,我感应到东南方有极强的阴煞波动,怕是他的老巢。”

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起来。

掏出来看,是条匿名短信:“周老太爷已调动所有尸傀,三小时内到达东南郊废弃化工厂。你们若晚一步,整座城的怨气都会变成他的嫁衣。”

苏璃凑过来看屏幕,沉水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匿名号码,用了虚拟号段。”

“是谁发的?”白清欢皱眉。

我盯着短信,后颈的金纹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王叔?

还是张老三?

殡仪馆那夜,张老三偷偷塞给我半块玉牌,说“周家的秘密在化工厂”——或许他早留了后手。

“明天一早出发。”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喉咙发紧,“去化工厂。”

苏璃没说话,只是握住我的手。

她的掌心有调香刀磨出的茧,粗糙却暖。

白清欢的相机“咔嚓”一声,我转头,看见屏幕里我们三人的影子——我的影子边缘泛着金,苏璃的影子缠着沉水香的雾,白清欢的影子带着相机的红光。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苏璃轻声说。

白清欢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拍过那么多灵体,没怕过。这次也一样。”

陈老咳嗽两声,把铜铃塞进我手里:“我让刘瞎子他们去查下水道的牌位,你们先回车上。化工厂的阴煞重,得带些黑驴蹄子和朱砂——”

“走。”我打断他,弯腰捡起调香刀递给苏璃。

她接刀时,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按,像在说“别怕”。

祠堂外的风卷着尘土灌进来,吹得白清欢的头发乱飞。

我们踩着碎砖往外走,白清欢突然拉住我:“等等——”她举起相机,屏幕里闪过周慕白的脸,嘴型是“后悔吗”。

我没说话,只加快了脚步。

车停在祠堂外的土路上,车灯被撞裂了道缝,昏黄的光照着苏璃的侧脸。

她拉开车门时,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腕上的红绳——那是我去年在城隍庙求的,说能挡煞。

“先联系陈老。”我坐进副驾,摸出手机拨号码。

白清欢发动车子,引擎声划破夜的寂静。

后视镜里,祠堂的断墙像头蹲在黑暗里的野兽,可我知道,明天天亮时,我们会带着光,再去会会它。

我坐进副驾时,座椅还带着白清欢刚离开的余温。

她发动车子那刻,引擎声像把生锈的刀划开夜的喉咙,震得我后颈金纹又开始发烫——那是百死咒在预警,比任何天气预报都准。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陈老的号码刚拨出去就被接起,他的喘气声透过听筒撞过来:“小默?我正让人往你那赶!刘瞎子在下水道里扒拉出七块血祭牌位,每块都刻着周家灭门案死者的生辰八字——周慕白这老东西,是要用活人的怨气养尸!”

“三小时。”我盯着挡风玻璃外的土路,月光把碎砖照得像撒了把白盐,“匿名短信说尸傀三小时到化工厂。”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一瞬,能听见陈老摸旱烟杆的响动:“我带四个徒弟二十分钟到。你们现在立刻找个背阴处停车,先布镇阴阵——苏丫头的沉水香能遮气息,白丫头的相机盯着四周,别给那些玩意儿偷摸近身的机会。”

“明白。”我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后座的苏璃。

她正把调香箱搁在腿上,银质调香刀在手机冷光下泛着薄刃,混着茉莉与沉水香的气息从她指缝里漫出来:“要调‘隐踪’,得加三滴曼陀罗精油。”她抬头时,耳坠上的碎钻擦过脸颊,“能盖过活人阳火,周慕白的尸傀闻不出我们。”

白清欢从后视镜里看她,方向盘在她手下转了个弯,车子碾过土坑时颠得我膝盖撞上车台:“我刚才在祠堂外拍的照片……”她喉结动了动,指尖捏着相机挂绳,“周慕白的影子在镜头里是青灰色的,嘴角裂到耳根。”

我摸出兜里的天机罗盘碎片,青铜表面刚触到掌心就烫得发疼。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残件,每次用都像被火钳子烙手。

指针突然疯狂旋转,在“艮”位停住——东北方,两公里外,有团黑黢黢的阴气正在翻涌,像口煮沸的油锅。

“停车。”我敲了敲前挡风,“就这儿。”

白清欢踩下刹车,轮胎在土路上蹭出两道白痕。

苏璃已经拧开第三瓶精油,曼陀罗的苦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熏得我鼻腔发涩。

她把调香刀在腕间转了个花,刀刃压在我虎口上轻轻一划,血珠刚冒头就被她按进香膏里:“用你的血当引子,隐踪效果能翻三倍。”

我盯着她垂落的睫毛,阴影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弧度:“疼么?”

“调香刀磨了十年,刀背比刀刃还利。”她笑了,指腹擦过我虎口的血珠,“但没你后颈的咒疼。”

白清欢突然把相机怼到我面前,屏幕里跳动着幽蓝的光斑——那是我们三人的影子,我的金纹在影子边缘窜动,苏璃的影子裹着香雾,她自己的影子泛着相机的红光,像三团烧得歪歪扭扭的蜡烛。

“刚才在祠堂,周慕白的影子说‘后悔吗’。”她咬着下唇,“现在……”她转动相机,镜头对准车外,“现在东南方有影子在动,像好多人在爬。”

我攥紧罗盘,青铜碎片烫得我掌心发红。

远处传来狗叫,是陈老他们的车灯,两道白光劈开黑暗,照见土路上扬起的尘烟里,陈老穿着靛蓝道袍下车,腰间铜铃叮铃作响:“小默,这是刘瞎子、王师傅、李仙姑——”他咳嗽着指了指身后三个扛着桃木剑、背着符袋的老人,“刘瞎子能听阴声,王师傅会撒豆成兵,李仙姑的引魂香能定尸傀七魄。”

王师傅冲我点头,手里的黄符在风里哗啦响:“周慕白养的尸傀怕朱砂,我带了五斤,够撒个十米的圈。”

李仙姑把竹篮搁在地上,掀开蓝布,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根红蜡烛:“子时前点上,能破他的聚阴局。”

我蹲下来,用罗盘在地上画了个圈,金纹从后颈窜到指尖,在泥土里烙出金色的纹路:“陈老带两位师傅守外围,撒朱砂、点蜡烛,把尸傀往圈里引。我和苏璃、白清欢潜进化工厂——”我抬头时,月光正照在苏璃脚腕的红绳上,那是去年城隍庙求的,说能挡煞,“周慕白要的是怨气,化工厂里肯定有活祭。”

陈老的旱烟杆敲在地上,火星子溅进土堆:“十点整动手,我让刘瞎子听着阴声,尸傀到了会给信号。”

白清欢突然扯了扯我袖子,她的手凉得像块冰:“刚才在祠堂,我没说——”她举起相机,翻出张照片,画面里是殡仪馆的后墙,墙根下有团模糊的影子,正对着镜头比“三”的手势,“张老三的玉牌,半块在你那儿,半块……可能在殡仪馆。”

我盯着照片里的影子,后颈金纹烫得我几乎咬碎后槽牙。

远处传来刘瞎子的吆喝:“阴声动了!尸傀过了护城河!”

苏璃把调好的香膏塞进我手里,沉水香混着血味窜进鼻腔:“走。”

白清欢的相机在她怀里“咔嚓”一声,这次屏幕里只有我们三个的影子,在月光下像三把烧得正旺的火。

我把罗盘碎片揣进兜里,能感觉到诅咒在加速,像条蛇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但没关系,化工厂的门就在前面,周慕白的账,该清了。

只不过临走前,我瞥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内容只有三个字:“殡仪馆,急。”

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我瞳孔收缩,\"殡仪馆,急\"三个黑字像三根钉子扎进视网膜。

后颈金纹从脊椎窜到耳后,烫得我捏手机的手直抖——百死咒的预警从来不会错,这通短信要么是陷阱,要么是周慕白的局已经走到最后一步。

\"殡仪馆。\"我把手机转向后座的苏璃,她刚调完隐踪香的指尖还沾着血渍,看清楚短信内容时,眼尾的泪痣跟着一跳。

白清欢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屏幕,方向盘猛地往右打,车子碾过路边的野菊花丛,\"咔\"地撞停在土沟边:\"陈老他们还在化工厂外围,我们现在过去......\"她喉结动了动,\"可能中埋伏。\"

\"但张老三的影子在照片里比了三。\"我摸出罗盘碎片,青铜表面的烫意顺着掌心往胳膊窜,\"三小时前他死在殡仪馆后墙,半块玉牌在我这儿,另一半......\"罗盘指针突然倒着转了三圈,停在\"坤\"位——殡仪馆的方向。

苏璃把调香箱扣上,银锁\"咔嗒\"一声:\"隐踪香还剩半盒,够撑半小时。\"她弯腰时,耳坠上的碎钻擦过我的手背,\"周慕白要养尸需要活祭,殡仪馆停尸房存着七天内的尸体,怨气最浓。\"

白清欢突然把相机举到我面前,屏幕里跳动着幽绿的光斑——原本该是黑暗的殡仪馆后墙,此刻浮着十几团青灰色影子,像被线牵着的木偶。\"刚才拍的延时摄影。\"她指尖发颤,\"十分钟前,有影子从停尸房窗户爬出来,手里......\"她放大照片,阴影里隐约能看见半截红绸,\"像攥着冥婚用的喜秤。\"

我咬了咬后槽牙,诅咒的灼烧感已经漫到心口。

推开车门时,夜风卷着腐叶味灌进来,混着苏璃身上的沉水香,呛得我咳嗽。

白清欢从后备箱摸出强光手电,光束劈开黑暗,照见殡仪馆后墙的铁门挂着生锈的锁链——但锁眼处有新鲜的划痕,像是刚被撬开过。

苏璃的手指突然按在我胳膊上,她的指甲掐进我皮肉里,混着茉莉的甜香突然变得辛辣:\"有人。\"她侧过脸,鼻尖微微翕动,\"三个人,穿胶鞋,身上有福尔马林味——停尸房的守夜人。\"

白清欢的相机\"咔嚓\"一声,屏幕里三个影子正贴着墙根移动,其中一个的影子上挂着钥匙串,在幽蓝的光斑里晃得人眼晕。

我摸出兜里的朱砂包,反手甩向左边的槐树,\"哗啦\"一声,红粉溅在树皮上,三个守夜人猛地僵住,其中一个举起手电照过来:\"谁?!\"

\"隐踪香。\"苏璃把半盒香膏拍到我掌心,自己捏着调香刀闪进灌木丛。

我抹了把后颈的冷汗,香膏的苦甜钻进鼻腔,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了一瞬——等再聚焦时,守夜人的手电光扫过我脸,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前照。

白清欢拽了拽我衣角,她的手凉得像块冰:\"他们往停尸房去了。\"她举起相机,屏幕里的影子正聚在停尸房门口,其中一个影子的脚腕上系着红绳——和苏璃脚腕那根一模一样,\"是周慕白的人。\"

我的罗盘在兜里发烫,隔着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绕到停尸房侧窗时,玻璃上蒙着层白霜,我用袖口擦了擦,视线刚贴上去就猛地缩回来——停尸房中央摆着口黑檀木棺材,周慕白穿着暗纹道袍站在前面,手里举着根镶满骨珠的法杖。

周围二十多个穿黑袍的人围成圈,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根引魂香,香灰像黑雨似的往下掉。

\"活祭。\"苏璃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她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呼吸扫过我耳垂,\"棺材里是活人,他们在用引魂香抽他的生魂养尸。\"她的调香刀抵着我掌心,\"香灰里有曼陀罗,能让人产生幻觉,但我的嗅觉不会错——棺材里的心跳声,比擂鼓还响。\"

白清欢的相机\"咔嚓\"连响,她举着屏幕让我看:\"影子!

周慕白的影子里有好多手,在抓棺材里的影子!\"我顺着她手指看,屏幕里周慕白的影子确实在扭曲,青灰色的阴影里伸出十几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扒拉棺材缝里漏出的淡金色光——那是活人的阳火。

后颈金纹突然烫得我眼前发黑,诅咒在血管里窜动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响动。

我摸出罗盘碎片,青铜表面已经红得发紫,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棺材下方——那里是殡仪馆的风水眼,地脉阴气最盛的地方。

\"破局。\"我咬着牙把罗盘按在窗台上,金纹顺着指尖窜进青铜,在玻璃上烙出金色的纹路,\"苏璃,用沉水香冲散引魂香;白清欢,拍下周慕白的影子当证据;我......\"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周慕白的声音像块冰砸进后颈。

我猛地转头,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停尸房门口,法杖上的骨珠\"咔啦\"作响,原本围成圈的黑袍人同时转过脸,他们的脸白得像停尸房的裹尸布,眼睛却红得滴血。

一股重压突然罩下来,我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碎玻璃。

苏璃踉跄着扶住我,她的调香刀当啷掉在地上,香雾从她调香箱里散出来,却被周慕白的法力撕成碎片。

白清欢的相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她捂着心口跪下去,指缝里渗出血丝——那是被阴力震伤了内脏。

\"早说过,你们阻止不了。\"周慕白举起法杖,骨珠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这具活尸养了三十年,今天......\"

我咬碎舌尖,血腥味窜进鼻腔。

诅咒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锐痛,像有把刀在血管里乱搅。

我把罗盘碎片按进掌心,金纹顺着伤口涌出来,在地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镇阴阵:\"陈老!\"我吼出声,\"东南方!\"

远处传来铜铃的脆响——陈老他们终于到了。

桃木剑劈碎玻璃的声音混着黄符燃烧的噼啪声,几个黑袍人被符火烧得尖叫着打滚。

苏璃趁机抓起调香刀,手腕翻转间,香水瓶砸在周慕白脚边,沉水香混着曼陀罗的苦甜突然炸开,黑袍人们捂着鼻子后退。

周慕白的法杖一顿,他转头看向冲进来的陈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踉跄着扑向棺材,罗盘碎片在棺材盖上烙出个金印,地脉阴气突然倒灌,棺材\"砰\"地弹开,里面躺着个穿红喜服的年轻人,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走!\"苏璃拽住我胳膊,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周慕白要跑!\"

我抬头时,周慕白已经退到停尸房后门,他冲我笑了笑,法杖在地上敲出三声:\"林默,你以为破了这局就能解百死咒?\"他的身影突然融进黑暗,只留下句话飘过来,\"你兄长的命,你父亲的命......很快,就该轮到你了。\"

白清欢捂着心口爬过来,她的相机还在闪,屏幕里周慕白的影子正顺着墙根往上爬,像团被风吹散的灰。

陈老的徒弟们用红绳捆住剩下的黑袍人,刘瞎子蹲在地上听阴声,突然抬头:\"尸傀往城南去了!\"

\"走。\"我扯起活祭的年轻人,他的血滴在我手背上,烫得像团火,\"回车上。\"

苏璃捡起调香刀,她耳坠上的碎钻在月光下闪了闪:\"周慕白的计划才刚开始。\"

白清欢把相机塞进我怀里,屏幕里周慕白的影子还在动,这次他的嘴型分明在说:\"三小时。\"

后颈金纹还在发烫,诅咒的痛意顺着脊椎往头顶窜。

我抱着活祭冲出门时,瞥见停尸房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

三小时。

周慕白的局,才走到一半。

后颈的金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我抱着活祭的年轻人往停车场跑时,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白清欢的喘息声在身后急促得像破风箱,她刚才被阴力震伤了内脏,现在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指甲在墙皮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苏璃倒还稳当,调香刀在她指间转了半圈,刀刃挑开挡路的塑料布,回头时耳坠上的碎钻扎得我眼睛一疼:“林默,他那三小时的诅咒不是吓唬人——活祭的命灯在闪。”

我低头看怀里的人。

他穿的红喜服被血浸透了大半,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蝶翼。

刚才开棺时地脉阴气倒灌,按理说该冲散他身上的活祭咒,可现在他手腕的脉搏跳得忽快忽慢,活像被两根线扯着的钟摆。

“周慕白要拿他做引子。”我咬着后槽牙,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诅咒又开始啃噬血管了,“三小时,可能是尸傀聚阴的时辰。”

白清欢突然拽住我衣角,她的手凉得像冰,相机屏幕裂成蛛网却还亮着,上面浮动着淡灰色的影子,正是周慕白临走前融进黑暗的那团灰雾。

“他往城南去了。”她声音发颤,指节抵着胸口,“相机......还能追踪他的阴痕。”

苏璃已经拉开了车门,夜风卷着停尸房外的槐花香灌进来,她突然皱起眉,鼻尖轻轻动了动:“等等。”调香师的嗅觉比猎犬还灵,她转身面朝西北方,黑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有沉水香混着腐木味——是周慕白常用的镇阴符。他之前在停尸房撒的香粉是幌子,真正的气味残留在这里。”

我把活祭塞进后座,白清欢立刻蜷过去给他把脉,她的手指刚搭上对方手腕就猛地缩回来:“他体内有东西在啃食阳气!”我反手把天机罗盘的碎片按在掌心,金纹顺着伤口爬出来,在掌心跳动成模糊的指针。

罗盘碎片是我从祖宅废墟里挖出来的,每次用都像拿碎玻璃割血管,但此刻顾不上疼了——指针颤了两颤,最终指向城市边缘的方向。

“去废弃工厂区。”我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点火孔时手背上的金纹突然暴涨,疼得我差点把钥匙掰断。

苏璃从手包里摸出个小玉瓶,拔开塞子就往我伤口上倒,药汁是苦的,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这是我调的止血香露,能缓你诅咒的疼。”她指尖擦过我掌心的金纹,突然顿住,“你这纹路......比三天前深了半寸。”

我踩下油门,路灯在车窗外拉成昏黄的线。

白清欢在后座轻声说:“林默,我刚才在相机里看见周慕白的影子进了个铁皮房,房顶上有个锈了的‘兴发纺织’牌子——那是十年前倒闭的工厂区,就在城南边缘。”她咳嗽起来,手捂着嘴,指缝里渗出点血丝,“对不起......我本该拍清他的动向。”

“说什么傻话。”我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眼睛却亮得像两颗碎星,“你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命硬了。”

车开了二十分钟,城市的霓虹渐次稀薄,废弃工厂区的铁栅栏歪在路边,上面缠着的铁丝网像条僵死的蛇。

苏璃摇下车窗,风卷着铁锈味和潮湿的土腥灌进来,她突然按住我胳膊:“停。”

我踩下刹车,车头灯照亮了前方的断墙。

墙根下堆着半人高的废铁,锈迹斑斑的铁皮上沾着暗红色的东西——不是血,是朱砂。

苏璃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脆响,她蹲下身闻了闻那些朱砂,抬头时眼里闪着冷光:“是引魂朱砂,混了活人的指甲粉。周慕白在这里布了阴引阵,把活祭的生气往地下引。”

我摸出罗盘碎片,掌心的金纹突然剧烈跳动,像被人攥住了心脏。

碎片上的金芒映着废铁堆,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影子——影子尽头,废铁堆后面的墙皮正在剥落,露出半块青石板,石板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带着股腐肉的腥气。

苏璃的调香刀抵住青石板边缘,轻轻一撬。

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混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是阴铃,专门用来镇活尸的那种。

“下面有东西。”我喉咙发紧,诅咒的疼从脊椎窜到后颈,“周慕白的最后据点......应该就在这里。”

白清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她的相机屏幕还亮着,上面的灰影正往废铁堆下钻。

她把相机递给我,屏幕里的影子突然转过“头”,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那根本不是周慕白的脸,是张爬满尸斑的青灰色鬼脸。

“三小时。”

风突然大了,吹得废铁堆上的塑料布哗啦作响。

我蹲下身,指尖按在青石板的缝隙里,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动,像无数只手在往上顶。

苏璃的调香刀在月光下闪了闪:“要进去吗?”

我摸出怀里的黄符,符纸被掌心的汗浸透了,却依然烫得烫手。

“进去。”我说,“周慕白要的东西,就在这下面。”

青石板被掀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阴风吹出来,吹得白清欢的相机屏幕彻底熄灭。

黑暗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某个东西嘶哑的笑声——

“来得正好。”

青石板掀开的瞬间,腐臭的阴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我后颈的金纹突然烫得几乎要渗出血珠——这是诅咒在预警危险等级。

白清欢的相机屏幕“滋啦”一声彻底黑屏,她踉跄着扶住我的肩膀,指尖的温度比刚才更凉,“林默……我、我看不见那些影子了。”她的呼吸里带着血腥气,显然刚才被阴力震伤的内脏还在渗血。

苏璃的调香刀横在胸前,刀刃折射的月光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侧头嗅了嗅空气,声音压得极低:“下面有沉水香混着血锈味——是周慕白用来养尸的阴香。”话音未落,铁链拖地的声响突然近了,“哗啦”一声擦过我的裤脚,我低头瞥见一截锈迹斑斑的锁链从黑洞里窜出来,链尾拴着块巴掌大的青铜牌,上面刻满扭曲的往生咒。

“来得正好。”那道嘶哑的笑声从地底下浮上来,混着回音撞在废铁堆上,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

我摸出怀里的黄符,符纸在掌心烫得发颤——这是用我血画的镇阴符,只有遇到活尸才会发烫。

白清欢突然拽了拽我衣角,她的手指在发抖,却努力把活祭年轻人往我怀里塞得更紧:“先把他送回车里,我……我跟你们下去。”

“不行。”我攥紧她手腕,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濒死的蝴蝶,“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她眼睛红了,却没反驳,只是把年轻人的手腕按在我掌心里:“他脉搏停了。”

我浑身的血瞬间冻住。

低头看怀里的人,他的脸已经青得像泡在污水里的纸人,嘴唇乌紫,连睫毛都没了动静。

苏璃突然蹲下来,调香刀在他喉结下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血线冒出来,她凑过去闻了闻,脸色骤变:“阴毒入了心脉,最多撑十分钟。”

“周慕白要的是他的怨气。”我咬着后槽牙,诅咒的疼从后颈窜到指尖,“活祭死得越痛苦,怨气越重——他现在肯定在下面等着收这份‘礼’。”白清欢突然抽走我腰间的黄符,用牙齿撕开自己的袖口,把符纸按在年轻人心口:“我在急诊科学过急救!”她的手指在发抖,却精准地掐住对方人中,“林默,你带苏璃下去,我……我撑着他!”

苏璃扯了扯我衣袖,调香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她撑不住,但我们必须下去——周慕白的阵眼就在这里,晚一步,活祭的怨气就会融进地脉,到时候连陈老先生都破不了。”我望着白清欢泛青的脸,喉咙发紧。

她抬头冲我笑,眼尾还沾着血丝:“快去,我数到三百,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就拿相机砸穿这破地洞。”

我把活祭轻轻放在废铁堆上,白清欢立刻跪下来,双手按在他胸口做按压。

苏璃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回头看我,耳坠上的碎钻闪了闪:“跟上。”

地洞往下是段螺旋状的石阶,墙缝里渗着黑褐色的液体,摸上去黏糊糊的,带着股腐肉味。

苏璃的调香刀挑亮打火机,火苗在阴风里缩成豆大的红点,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全是新鲜的,指缝里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引魂阵。”她用刀尖刮下一点墙皮,“每道血手印对应一个活祭,周慕白用他们的血引地脉阴气。”

下到第三十阶时,前方突然亮起昏黄的光。

我摸出罗盘碎片,掌心的金纹像被火烤的蛇,疯狂扭动着指向正前方。

苏璃的脚步突然顿住,她吸了吸鼻子,瞳孔缩成针尖:“是龙涎香——周慕白身上的味道。”

转过最后一道弯,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个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地下室,天花板垂着十几盏青铜灯,灯油泛着诡异的幽蓝,把四壁的符咒照得像活过来的蛇。

正中央摆着张黑檀木祭台,周慕白穿着月白长衫站在台上,手里举着柄镶满碎玉的桃木剑,周围二十多个黑袍人跪成圈,嘴里念着含混的咒语。

祭台正中央躺着个盖红布的担架,红布边缘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响声——那是活尸的尸毒。

周慕白突然转头,月光从头顶的气窗漏下来,照出他眼角的尸斑。

他笑了,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林小友,我等你很久了。”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看,是条匿名短信:“小心,他给黑袍人下了尸蛊,碰不得。”发信人号码是乱码,我捏紧手机,心脏跳得耳膜发疼。

苏璃的调香刀抵在我后腰,轻声说:“他在拖延时间——祭台下面有个阴井,怨气正往里面灌。”

周慕白的桃木剑指向我们,黑袍人同时抬起头,他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灰白色,嘴角淌着涎水。

“林小友可知道,这活祭的怨气能养出百具尸王?”他一步步走下祭台,鞋跟敲在青石板上,“你兄长的命,你父亲的命,不都是这么没的?你以为破了我的阵,就能解你的百死咒?”

我喉咙发腥,诅咒的疼几乎要把后颈的皮肤撑破。

苏璃突然拽着我往左边闪,一柄桃木钉“噗”地钉进我刚才站的位置,木钉上缠着的红绳正在渗血。

“他动杀心了。”她的调香刀划破指尖,在我手背画了道血符,“等会我引开黑袍人,你去砍断祭台的四根支柱——那是阴井的锁魂柱。”

手机又震了,第二条短信:“他要的不是活祭,是你。”我抬头看周慕白,他的瞳孔里浮起两团绿火,那是阴魂入体的征兆。

白清欢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哭腔:“林默!他、他没呼吸了!”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苏璃猛地推了我一把:“去救活祭!这里我撑着!”她的调香刀划出银弧,砍断最近的黑袍人手腕,那截手腕掉在地上,竟长出密密麻麻的黑毛。

周慕白的笑声炸响:“晚了!怨气已经入井——你的百死咒,该应验了!”

我转身往石阶跑,后颈的金纹烫得我眼前发黑。

白清欢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混着活祭喉咙里的咯咯声。

跑到地洞口时,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我摸出罗盘碎片,金纹疯狂跳动着指向停车场的方向——陈老先生的手机号在我脑海里闪过,他说过,破百死咒需要“三脉同断”,或许……

“林默!”白清欢的尖叫刺进耳膜。

我踉跄着冲出去,活祭的身体在她怀里软绵绵的,她的手全是血,“他、他刚才突然抽搐,嘴里吐黑血……”

苏璃从地洞里钻出来,调香刀上沾着黑褐色的黏液,她的鬓发散了,眼角有道血痕:“周慕白跑了,阴井被他封了。”她蹲下来摸活祭的脉搏,摇头,“没救了。”

我盯着怀里逐渐冷去的尸体,后颈的金纹突然又深了一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三条短信:“陈九爷在城南老茶馆等你,带活祭的指甲。”

苏璃扯了扯我衣袖,她的手也在发抖:“先回车上,我车里有驱阴香,能防尸毒。”白清欢把活祭的手塞进我手里,哭着说:“他指甲盖里有朱砂,刚才我看到的……”

我抱着尸体往停车场走,月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璃的车就在十米外,车灯在黑暗里像两只发红的眼睛。

我摸出钥匙,手背上的金纹突然亮得刺眼——陈老先生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百死咒的根,在周家的阴井里。”

或许,该去会会陈九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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