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寒的手无力地滑落，如同失去支撑的冰棱，垂落在染血的衣襟上。他眉心的血色诅咒剧烈搏动，每一次闪烁都贪婪地吞噬着那风中残烛般的生机，将他本就惨白如纸的脸庞映得更无生气。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固执地穿透涣散的瞳孔，死死锁定林浩眼中翻腾的混沌风暴。
“心…会…告诉你…”
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最后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消融在死寂的废墟中。紫陌寒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最后一丝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唯有眉心的血色符印，如同濒死毒蛇的独眼，依旧闪烁着不祥的光。
“阿陌！”幽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冰蓝的眸子里，泪水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而下。她紧紧抱着怀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躯，精纯的月华妖力不顾一切地注入，试图挽留那飞速流逝的生命之火，却如同投入无底深渊，被那血色诅咒无情吞噬。
林浩的身体猛地一震！紫陌寒最后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他沸腾的混沌心湖。那双涣散却依旧倒映着他挣扎身影的冰眸，如同最冰冷的镜子，照见了他灵魂深处那被复仇业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本相。
“心…会告诉你…” 这五个字，在混乱的识海中反复回荡。
父母牺牲时那贯穿星穹的决绝眼神，与紫陌寒此刻濒死却依旧固执的凝视，在他眼前重叠、碰撞！
复仇的业火在血脉中咆哮，焚尽一切的欲望几乎要吞噬他残存的理智。万界神庭！篡位者！爪牙！每一个名词都带着刻骨的仇恨，灼烧着他的神魂。冲出去！杀！用神庭的血染红星海！让那些杂碎在绝望中哀嚎！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疯狂滋长。
然而，目光所及，是废墟。
是幽雪绝望的泪水，是幽月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传来的颤抖，是小灰银发染血、气息不稳的担忧，是舞轻影紫眸中深切的痛惜。脚下，是古韵界满目疮痍的焦土，曾经生机勃勃的灵泉山脉化为巨大的死寂深坑，界域壁垒布满狰狞的裂痕，混沌乱流如同垂死的巨兽在哀鸣。怀中的寰宇镜冰冷而布满裂痕，残留着父母跨越时空传递的温暖与嘱托，更烙印着种族沉沦的耻辱与重担。
守护？
守护这些为他付出一切、伤痕累累的伙伴？
守护这片承载了苍玄幻界最后希望、濒临崩溃的界域？
守护父母用生命换来的这线微弱的火种？
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枷锁，束缚着他复仇的脚步。留下，意味着隐忍，意味着在神庭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意味着可能永远无法亲手血刃仇敌！这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骄傲与愤怒。
复仇？还是守护？
两个选择如同两座巨大的磨盘，在他灵魂深处疯狂碾磨！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刚刚凝聚的一丝清明再次被混乱的混沌风暴淹没。他痛苦地抱住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周身逸散的混沌之力将身边的碎石碾成齑粉。
“林浩！”舞轻影不顾反噬，强行催动轮回之眼，灰紫色的光芒试图探入林浩狂暴的神魂，“守住本心！不要让仇恨蒙蔽你！”
“浩哥哥！想想我们！想想大家！”小灰焦急地低吼，洪荒妖力试图压制林浩失控的力量。
幽月将林浩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小脸上，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公子…月儿害怕…月儿好不容易才想起公子…不要离开…”
就在林浩的灵魂在复仇烈焰与守护枷锁的双重煎熬中濒临崩溃，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于混沌风暴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冰寒气息，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冰莲，毫无征兆地从紫陌寒那几乎断绝生机的身体中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冻结混乱、沉淀心魔的奇异力量。它穿透了幽雪绝望的妖力封锁，无视了血色诅咒的阻隔，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缠绕上林浩剧烈颤抖的身体，丝丝缕缕地渗入他沸腾的识海！
是紫陌寒！是他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时刻，凭借九幽冥体那冻结万物的本源特性，以及对林浩此刻状态本能的感知，强行凝聚起残存的所有九幽冥气与最后一丝不屈的意志，发动了并非攻击敌人、而是直指林浩心魔的——冰魄神芒！
这一次，目标不是敌人的灵魂，而是林浩心中那焚尽一切的复仇业火！
嗤——！
无形的冰魄神芒，如同最纯净的九幽寒泉，瞬间浇灌在林浩识海深处那熊熊燃烧的仇恨烈焰之上！
没有剧烈的冲突，只有一种无声的冻结与沉淀！
那焚尽理智的复仇业火，在接触到这精纯到极致、蕴含着紫陌寒最后守护意志的九幽冥气时，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狂暴的势头猛地一滞！火焰的核心并未熄灭，但其狂暴、混乱、毁灭一切的特性，却被这股冰冷的力量强行冻结、沉淀！
林浩混乱狂暴的思绪，如同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复仇的呐喊、守护的枷锁、父母的牺牲、伙伴的呼唤…所有激烈碰撞的念头，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力量强行冻结、凝固！
他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内心的景象：
左边，是滔天的复仇业火，火焰中倒映着父母陨落的星辰、神庭肆虐的舰队、万界焦土的景象，炽热、狂暴、充满毁灭的诱惑。
右边，是沉重的守护枷锁，锁链上缠绕着伙伴们关切的脸庞、古韵界的废墟、苍玄幻界生灵的期盼，冰冷、压抑，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温暖。
而在业火与枷锁的核心，在那被冰魄神芒暂时冻结的混沌风暴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正在悄然亮起。那是他的本心，是他从平凡中崛起，带领伙伴披荆斩棘，守护一方安宁的根源——是责任，是担当，是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何种强敌，都绝不放弃身边之人的那份执着！
紫陌寒那微弱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回响，再次清晰地响起：“心…会告诉你…”
冰魄神芒的力量开始消散，冻结的业火与枷锁重新开始流动。但这一次，林浩混乱的眼神，却如同拨云见日般，迅速褪去了狂暴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的清明！
他看清了！
复仇，是父母血仇的呐喊，是种族耻辱的鞭挞，是流淌在血脉中的本能！它不会消失，它将成为他前进道路上最炽烈的燃料！
但守护，是他林浩的本心！是父母牺牲想要换取的未来！是伙伴们生死相随的羁绊！是苍玄幻界亿万生灵最后的希望！它并非枷锁，而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存在的根基！
守护是根，复仇是刃！
没有守护之根，复仇之刃终将斩断自身，堕入毁灭深渊。
没有复仇之刃，守护之根终将被强敌践踏，化为灰烬。
两者，并非对立，而是必须共存！如同阴阳轮转，缺一不可！
“我明白了…”林浩嘶哑的声音在废墟中响起，不再痛苦挣扎，而是带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通透与沉重。他缓缓松开紧抱头颅的手，布满血污的脸上，泪水已干，只留下冰冷的痕迹。他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彻底断绝、眉心血咒依旧闪烁的紫陌寒，眼中翻腾的混沌风暴彻底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哀伤。
喜欢苍穹之破晓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苍穹之破晓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