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失力把蒋宗年摔在雪地里，幸好雪地松软，也没有磕着碰着，温寒却觉得天都要塌了，呼啸而过的狂风吹得脸部生疼，温寒连滚带爬地抱起蒋宗年的上半身，红了眼，“蒋宗年，不要睡过去，你要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蒋宗年躺在他怀里，只觉得分外安心，大雪纷飞，温寒想要抱起他，可严寒冻僵了他的四肢，他背着蒋宗年走了那么远，体力几乎耗尽，这已是体能的极限了。雪花飘落在蒋宗年的眼睛里，化成了一行泪水。
温寒俯身，挡住了雪，伤心地喊着蒋宗年的名字，“蒋宗年……别睡过去，我一定会救你的。”
风雪越来越大了，雪崩后的极端天气，把他们困在雪场，温寒的眼泪掉落在蒋宗年的脸上，很快却又被冻结成冰。
蒋宗年看他的目光却是那么温柔，一字一顿地交代着遗言，“阿寒，如果……”
“没有如果，你会没事的，相信我。”温寒冰冷的手捂着他的嘴巴，“我最擅长和阎王爷抢人，你不会死的。”
蒋宗年吻了吻他的掌心，吃力地拉开他的手，“有些话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温寒心如刀绞，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蒋宗年和他交代遗言。
“对不起，我好像总在做错事，小时候把你遗弃，长大后又要你一个人去面对爸的责难。是哥哥不好，总是给你惹麻烦。如今，临死了，还没放过你。如果我真的死了，阿寒，你不要难过太久，我是蒋家的长子，还没来得及偿还生恩，养恩，也没好好地承担家族的责任。可能要劳烦你，代替哥哥尽孝，好好地撑起蒋家。我知道难为你了，蒋家没有生你，也没有养育你，却要你来尽责，是我为难你了。可我……也没办法了。”蒋宗年的声音非常虚弱，又难过，“你就当是成全我，帮帮我，好不好？”
“我不要！”温寒眼泪滚滚而下，“我不要，蒋宗年，你要死了，我……我……”
“温寒，就当是我的遗愿，你答应我。”蒋宗年用力地抓紧他的手，他真的无法想象温寒一个人带着他尸体回国，怎么面对爸，他一定会崩溃，他的宝贝啊，心思这么重，要怎么才能活得下去。
爸的一句责怪就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寒还这么年轻，这二十几年来都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他怎么舍得温寒早早来找他。
“我不答应！”温寒连哭声都是无声无息的，只有眼泪冰冷滚落，“谁的父亲谁尽孝，谁的家庭谁尽责，别指望我，你自己来，你自己来，你听到了吗？我做不到的，蒋宗年，我做不到的。”
“你做得到！”蒋宗年心疼地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是为难温寒，“如果……如果实在太辛苦，你再来找哥哥，不要那么心急，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的。”
温寒再也忍不住，积攒的情绪崩溃，抱着蒋宗年失声痛哭，眼泪滴在蒋宗年的脖颈里，几乎烫伤了他。
好奇怪啊！
明明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浑身都是麻痹了，没有了知觉，可他仍能感觉到温寒的痛苦和眼泪，感同身受。
他真是一个坏蛋，何时何地都在逼迫着温寒。
“蒋宗年，你活着，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陪你一起回家，一起和爸说清楚！”温寒所有的防线全面崩塌，再也坚守不住，在他恨极了蒋宗年的那些年里，他都没想过蒋宗年会死。
蒋宗年是天之骄子，就该一辈子高高在上，活得肆无忌惮，不在意所有人的爱恨，荣华富贵一辈子。
他不该，也不能死在冰冷的雪原，死在他怀里。
原来，死亡真是最好的滤镜。
能掩盖所有的伤害和恨意，会虚化长达二十年的恨，放大心中隐晦的爱意，死亡也会压垮他心中长达二十年的鸿沟，治愈他心底曾经不可愈合的伤口。
这世上，除了生死，无大事。
爱恨都显得很渺小。
“哥，你听见了吗？蒋宗年！”温寒拍着蒋宗年冰冷而坚硬的脸，他早就失去了意识，也听不到温寒的承诺。
“蒋宗年……”温寒喊着他的名字，恐惧到了巅峰，人在那一瞬间，已到了极限的身体又爆发出膨胀的力量，他再一次背起蒋宗年，疯一样的往山下跑。
雪原倏然震动，直升机的桨叶掀起了雪沫，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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