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褚忠的背影，张楚轻轻一笑。
重新坐回了案桌后，手指，从书架上取出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从冀州发来的。
自王铁牛去了冀州后，几乎每五天便会有一封信过来，汇报着长乐郡发生的一切。
拆开。
除了汇报些地下交通站的建立情况外，便是土地矿产的收购情况，这封信上，还提起了靳沧海。
说是王铁牛考察历练了靳沧海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个人是个可塑之才，想要把他吸纳入核心圈子。
最后的落尾，雷打不动的便是描述下长乐这段时间做的事。
张楚的目光，每一次也都是在描述关于长乐所做之事的汇报上，停留最久。
好一阵子后，张楚把手里的书信，丢到了炭盆之中。
突然冒出来的火焰，吞噬了白纸黑字。
“行动，太不小心了。”
“无序的扩张，只会引来反噬。”张楚轻轻吐了口气：“长乐，对地主阶级还是并没有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啊。”
“这样下去，会吃大亏的。”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案桌，长叹道。
不过，张楚也并不想着提醒。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长乐虽说也是属于这个阶级，可，她被保护的太好了，从小到大都是稀里糊涂的，并没有什么认识和感悟。
更何况，她的情况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她还是属于地主阶级中的比较高的层次，乃是统治阶级。
虽可同认属于地主阶级，可一些行为逻辑，思维想法，终归有不小的差别。
“算算时间，应该快要暴雷了。”
“长乐郡的乡绅豪强，定不会看着她如此玩火。”
“只希望，这一次打击，长乐，你能挺住，不然······”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
“公子，公子······”
“快来啊，快来尝尝我们的屠苏酒。”
“瞧瞧这味道如何。”
书房外，传来了八花兴奋的声音。
张楚笑笑，双手按着案桌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悠闲走了出去：“来了。”
大过年的，那些繁琐的，不好的，复杂的事，张楚都不愿意多想了。
有什么事，过了年再说吧。
锁好书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吴娘，公孙幽离她们正围着石桌，气氛高昂。
这两坛酒，是她们亲手酿出来的，自然意义不同。
张楚尝了口。
屠苏酒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椒柏酒则是味道冲的，让张楚一下子就忘记了屠苏酒的味道，满嘴里全是这个椒柏酒的味道了。
没办法，这酒就是用了花椒跟柏树叶汁混合发酵而成，这味道，能对咯？
不过，吴娘，公孙幽离她们尝过后，却是觉得这两坛酒的味道很正。
看的出来，吴娘也长长松了口气，说是明天请神祭祖的时候，总算让神仙和列祖列宗高兴了。
张楚总觉得，这逻辑有点不对，起码，如果自己是神仙，反正让自己喝这两种酒，绝对不会开心。说不准，以自己的脾气，还会给敬献这种酒的人家降下惩罚。
不过，吴娘她们非说大唐的神仙喜欢，喜欢那就喜欢吧。
或许，大唐神仙的口味有些重也不一定。
小心翼翼的把两坛酒存放好了，公孙幽离，大花，二花她们便去了后院玩游戏了。
吴娘则是拿着一个账本，走到了张楚身边。
先给张楚斟了杯茶，才不急不慢的一一列举道：“公子， 卢国公府，送来了黄金二十锭，绢帛三十匹，长安开化坊的一个小宅子。”
“翼国公府，送来了黄金十锭，江南丝绸四十匹，另就是曲江坊外，紧靠着护城河的一个小庄子，包含水田共一百亩！”
“梁国公府，送来了黄金十五锭，梁国公亲手所书的桃符一对，梁国公夫人亲手所绣的绣荷包一双。”
“·········”
尉迟敬德，李靖，魏征，柴绍，李积他们也都送来了价值不菲的拜年礼。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送来了拜年礼，但，价值远远比不上吴娘口中说的这 八家。
这八家，也正是手持北方煤矿份额的八家。
其外，便是褚遂良，刘仁轨，温柬，马周，常何·······
让张楚比较意外的是，裴律师竟也送上了一份拜年礼。
每逢佳节，不仅仅是欢度快乐的日子，城中贵人各家之间的相互走动拜访，才是重中之重。
人，终归是要活在一张张人情世故上的‘蜘蛛’。
你想要走的更远，拴的更牢，除了不仅要你自己把自己的丝网，织的又粗又壮外，还需要有其他蛛网环绕于周身，如此，当你身边都是结成的大网后，毫无疑问，你的地位，你的生存环境，将是会更容易，更轻松，更长久。
吴娘罗列出来的这份礼单，很重。
不仅仅是意义上的，还有字面上的物质意义。
不过张楚也明白是因为什么。
这是京兆张氏，第一次在长安过年，第一次把网和他们连接在一起，自然，都要把礼，摆的高高的。
这是谁都不能免俗的事。
张楚饮了口茶。
“准备好回礼，大年初一，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吴娘记下：“公子，礼物该如何准备？金银财帛？还是玉器玲珑？”
张楚一笑，眯了下双眸：“一包秦川点心，一坛秦川酒，足矣。”
吴娘愣了下：“公子，是不是有些·······”
“足够了。”张楚摇了摇头，轻轻吐了口气：“对了，多准备两份，我还要送到宫里，还有国子监一份去。”
“是，公子。”
既然公子有了决定，吴娘当然不会再多问什么。
她知道，公子当是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当她抱着这厚厚礼单的时候，走出门的那一刻，心里止不住的都是澎湃。
因为，她知道，长安城中，已有了京兆张氏这四个字的一席之地。
稍晚的时候，房遗爱，李泰，尉迟宝林，秦怀道他们也都来了，晚上张楚留他们饮了顿酒后，便告知他们，除夕好好陪陪家人，好好守岁，不必来此。
等过了年，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将远远超过陪伴家人的时间。
毕竟，中秋他们就在一起，元日若是还在一起，终归是有些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众人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他们想和张楚一同守岁，但，想想确实也是，今年，似乎都没有和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说过话。
岁月，于他们而言，终究还长。
送走他们的时候，星辰已经浩渺。
明日，便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张楚笑望着苍穹，笑望着那轮明月。
正了正衣襟。
拍了拍长袖。
朝着黑夜，行了个叉手礼。
“新年，快乐啊。”
他喃喃自语道。
这一礼，他是在向远方的亲人，远方的朋友，还有那个曾生活过的世界，问候。
虽说今后或许无法见面，虽说他不知道后世是不是也要新年了，可，张楚相信，那里定也有牵挂自己的人。
“虽不能相见，也要祝你们，多喜乐，常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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