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嘴角露出笑意，刚刚只是提到了报纸，牛勇的反应其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城府方面他确实不如曹达。
车子停下，牛勇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我知道李书记有看报纸的习惯，所以又多订了一份报纸。”
“我指的不是这个。”
李威笑了一声，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牛勇放的，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道理很简单，他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相信那份报纸也只是试探，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年份是一年前之外，没有太让人意外的地方。
牛勇此时的内心很慌，那份报纸确实是他昨天偷偷溜进招待所塞进去的，当时门口没人，他想好了对策，就算有人也有办法进去，没人当然最好，下来的时候有点慌，碰掉了桌子上的登记本，捡起来放回到桌子上就走了。
还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影响太大，背后涉及到多少人，牛勇都不清楚。
那份报纸他偷偷保存了一年，始终没有拿出来，但是昨天下午听了李书记的那番话之后，让他重燃信心，虽然自己没有能力为死去的王书记翻案，但是李书记有。
牛勇笑了一下，“李书记如果有喜欢看的报纸可以告诉我，我立刻去邮局订，前面缺的也可以想办法重新补上。”
“以前的也可以？”
“应该可以。”
“如果是一年前的报纸呢？”李威故意这样问，他看向牛勇，“你也有办法找到吗？”
“这。”牛勇皱了一下眉头，“这应该不行，最近几个月的还有可能，时间太久，出版社那边也不会留。”
“好吧。”
李威闭上眼睛，虽然牛勇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红山县的局势复杂，身为县委书记的自己都随时可能被害出局，何况他只是个毫无分量的办公室副主任。
两天的会议结束，李威的脸上透着一丝疲态，连续的开会让他很不适应，同样搞不懂，为什么只是简单的一件事要搞得那么麻烦，抓党员干部思想，其实很简单，能做事得上，靠关系没能力得下，只有这样才能让整个官场活起来，偏偏要搞出几十页的文件，然后各种解读学习，就是没有提到官场如何整顿的关键问题。
牛勇这两天也是极其小心，除非是李威问，否则不会多说一句话。
“李书记，到了。”
李威睁开眼睛，车子在红山县政府前面停下，“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我也没做什么，哪有领导辛苦。”
李威下了车，晃了晃发酸的脖子，还是在山里带兵训练痛快，这该死的会能不能少开一点。
“以前不觉得，现在体会到了，领导确实不好当，关键是得能坐得住才行。”
李威笑着说道，他并没有再提起报纸的事，这层纸已经捅破了，接下来就是等牛勇再有动作，他的手里肯定还有别的证据。
“回来了。”
周波看到了，他站在窗户前，看着下面的车子。
“要不要迎一下？”曹达连忙走过来，恰好看到李威从车上下来。
“没有必要。”
周波转身，那样反而让人觉得刻意，去做你的事，一会应该还要开会。
“好。”
曹达从县长周波的办公室离开，刚拿起文件就听到了县委书记李威的声音。
“曹主任，通知一下开会，班子临时会议，你也要参加。”
“好的，李书记。”
人很快到齐，李威拿着文件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就长话短说，这是市委下发的文件，要求保密，不得录像、拍照，坚决不能外传，一共是三个，我挑重点说。”
“李书记，要记录吗？”曹达问道。
“记一下吧。”
李威深吸一口气，他其实很反感这种形式主义，开会必须签到记录，当然可以不记录，但是上面会派人下来查，如果没有几率就是工作上的重大问题，还会提升到思想觉悟高度。
第三份文件读完，李威喝了一口水，“各位领导，这次的市委会议重点提到了党员队伍建设还有廉洁自律情况的调查，这里有一份领导干部资产核实表，要求必须如实填写，还要写清楚资产来源情况，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一旦被查出隐瞒，那就是大问题。”
周波皱了一下眉头，这招有点狠啊，等于是让自己公开资产情况，谁会傻到真的把自己有多少钱，多少房产都写上去，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周县长，这样没问题吧？”
“一切实事求是，按市委领导的要求做，我没有问题。”
“那就尽快填完，不仅是我们，各部门的主要领导都要填写，这件事就交给曹主任具体安排，要求两日内填完，然后汇总到我这里，最后上交到市里。”
“好的，李书记。”
红山县班子会议结束，副县长田浩跟着进了周波的办公室。
“领导，市里这是想干啥啊？哪有这么调查的，摆明了就是不信任。”
周波笑了一下，“你嚷嚷什么，心里有鬼了？”
“我，我哪有什么鬼，就是气不过。”田浩连忙说道，“这是个人隐私。”
“市领导的决定，照着做就行了，清者自清，不用担心。”
周波笑了一下，他确实不担心，能写在纸上的肯定不会有问题，他现在住的是县政府的房子，只有居住权，车也是县政府的，银行的存款也不多，所以根本不担心，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
曹达按照李威的指示去了各部门传达，都在抱怨，但是也都没办法，只能想办法让填在上面的资产看上去合理，这一次的资产调查看似是为了监督领导干部，反而侧面让这些人警觉，暗地里开始偷偷置换资产，该卖的卖掉，钱也想办法从自己的名下转走。
“李书记，这是红山县主要领导干部资产调查情况。”
“好。”
李威点头，“这份是我的。”
李威是如实填写，这些年部队的待遇很不错，但是他的钱都花了，黑鹰团每年执行很多特殊任务，危险性极高，每年都会有人遭遇不测，所以他的工资大部分都发给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庭，至少心里能得到一些安慰。
李威快速翻看，忍不住笑了出来，“曹主任，我们红山县的干部未免太穷了。”
曹达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李书记，我们是贫困县，工资待遇有限，有一些领导家属没有工作，只靠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确实有困难。”
红山县领导干部资产调查表放在李威面前，填写的资产情况确实看着有些可怜，大部分都是贷款买房，有一些连房子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事实，那么红山县的干部确实太过清廉，甚至是可怜。
“曹主任，你觉得这是真实的吗？”李威问道。
曹达苦笑了一下，“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是我自己的情况绝对属实，房子是十年前贷款买的，还要五年才能还清，虽然妻子有工作，但是一个月只有两千多块钱，孩子上学费用高得离谱，每天都有压力。”
“好吧。”
李威索性不再去问，“那天会上说的都听清楚了吧，这是要放入领导干部廉洁档案里的，日后也会成为考察干部的一项重要指标，尤其是涉及到升职或者工作调动，曹主任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李威是在试探曹达，现在这么写没问题，但是一旦被查出来还有其他的隐藏资产，那就是大问题。
“只有这么多。”曹达的语气极其肯定，他心里清楚，这种事不会有人真的去查，如果只是为了拿那点死工资，试问有谁愿意当这个官呢！
李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那就再多留一天时间，如果有哪位领导想改随时可以，和他们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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