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寺不似齐轮寺。
其内大而空。
容载此寺之城，虽处荒漠却繁华也祥和，一派欣欣向荣。
寺内倒是整洁，有僧人日日打扫，却无半点金碧辉煌，显出戈壁般荒芜。
一眼辽阔，黄砖铺地并不平整。
数座佛堂点缀，轮廓显于远方。
隽永暮钟渐起，悠扬斜氲残阳。
虞海澣可算有衣服穿了，被寺内僧人安排着入住禅房，倚窗凭望这西方古寺。
荒凉，古朴，寂静。
心却莫名安宁。
虞花楹则被那奇怪僧人领着，去见传说中的人间佛陀了。
自家皇妹体内那缕老祖神念说过，人间佛陀算是她的故人。
“我虞家背后魔神众帝尊和此届人间佛陀是故人……这不合理啊……”
虞海澣喃喃着，虽不曾多问，却还是困惑。
魔神存在的时间何等长久，特别是帝尊，至少也存在了几万年。
这一届的人间佛陀又怎会……
迎着渐凉冷风，虞海澣思绪似也随着这西境的晚风飞扬。
虞花楹……或者说是她体内那缕老祖神念，在大齐京城布局已久。
别的且不说，能将自己这般身份敏感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带离皇城，然后深入草原腹地，进入真树旧都。
又自辗转，悄然来得这西境金国寺。
而且，还是带着【老】、【死】二剑的情况下。
这一路走来，虞海澣算是开了眼界，乃至颇为享受这段旅程。
至于太子身份，又哪会有半点留恋。
也对自家那位老祖生出过好奇。
她在成神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魔神又到底生活在哪个世界？
她为何要降临神念在自己妹妹身上？又为何要前往草原，再辗转来到这西方佛寺？
虞海澣却是有优点的，心怀好奇却不曾多问半句。
此刻天色渐晚，失神好久他又盘腿坐于床上，开始修行起虞家家传功法【暗月诀】。
他的修为如今已至铭魂，获敕封，得深渊众一尊将阶传承。
帝尊降世，天下怕不是有浩劫将临。
虞海澣希望能变得更强些，不为自己，更不贪心，只盼未来能帮到那人。
……
而此刻，齐轮寺一方奇异空间之内。
人间佛陀坐于树下，人味大于神味。
本是模糊不清面容渐变清晰，却又清晰的失真，失真到再次模糊。
“虞施主，好久……不见。”
“确是好久不见，虽故人不在，存于此界的只有大师灵魂之中那段记忆。虽然……这次来的只是我一人……”
人间佛陀亦笑，他明白面前女子在说什么，亦知道和自己说话的是一尊怎样的存在。
这尊魔神存在了数万年，其成神之时自己还没出生。
可是，自己传承的记忆之中，却有一届人间佛陀见过还不曾成神时候的深渊众帝尊。
与她前来之人，更是个了不得的存在。
此界存在不曾毁灭，便因那人。
“神念入人间，虞施主你这般行为着实惊人，代价亦着实太大。
天道难违，神受天道制约更甚。
虞施主，你如此奋不顾身，不怕彻底湮灭么？”
人间佛陀轻声说着，他是对面这尊神只的长辈，也是当前这尊神只面前的晚辈，揉杂过去未来，始终不卑不亢。
“虞家数千年不曾得深渊众传承，我负担便小，此番任性之举倒也撑得住。
何况这无尽岁月，懵懂恍惚，若不是为了等他苏醒，我或许早已撑不住了。
合道而已，不怕。”
她叹息着，左眼星光，右眼月华，静谧而璀璨。
“而岁月已被撬动，时光长河有人可以逆转，我便想求得更多些。
不只是完成他的嘱咐，也想让他醒来，些许代价而已，不值一提。”
人间佛陀听着眼前女子之言，不由一叹：“永夜帝尊需贫僧做些什么？”
“草原之处的门，我已亲自去看过了，我确定……他有复苏的可能，希望却依旧渺茫。可魔神众也已然托不住天道，浩劫将临。”
“虞施主觉得，那孩子值得托付么？”人间佛陀似答非所问。
“许是值得，许是不值，最终的认可权却不在我手。”永夜帝尊答着，心中亦如是呢喃，有关天道，她也无法转述：“认可之权在那丫头身上，便如她的娘，当初认可了我家夫君一般。”
“如此说来，虞施主便还是希望贫僧出手助他的。”
虞花楹便笑得玩味，无数记忆也似涌现。
“那孩子不太一样，他一路走来步步为营，的确还没出现过非要他人相助的情况。
他不像我夫君，他更自私，但也更聪明，算起来，倒是与我更相似。
现在出手帮他，却真是时候，毕竟他在古战场上的表现我们见到了，老六也因此再次陷入长眠。”
人间佛陀便也跟着笑：“那就好，其实贫僧早就押了宝。”
神色又变得郑重：“帝尊还有什么事需要贫僧来做？”
“将我神念从这孩子灵魂本源之中无伤拔除。”
虞花楹笑着，眉眼中是冷意，言语中有甜腻，万种风情难言。
“我知此事对大师消耗颇大，乃至会伤及大师本源，可她与海澣那孩子，却算是我为虞家留下的血脉，也是我最后的一些自私，今后他俩也有劳大师护持了。”
“如此一来，中原皇族的虞家便算与帝尊彻底没了关系？”人间佛陀轻叹。
“早便没关系了，我不过给背后的魔神众一个交代而已。”虞花楹将一缕发丝捋至脑后，说的轻描淡写。
人间佛陀颔首，浑身上下便涌出浩瀚如海威能。
神，并不是万能的。
其存在亦在天道制约下变成的极为特殊。
一缕源自真神的神念降于凡人身上，借此行走人间，对神而言所需承担的代价大到恐怖，乃至有陨灭风险，这也是来自天道的制约。
而承载这缕神念之人，能得到惊天好处，却无法晋升神话。
除非神念离体。
可入体容易，想要无伤离体却近乎不可能，其中稍有差池，将导致宿主万劫不复，乃至断绝来生。
神，从来不是万能的。
当年的修罗帝尊救不活老爷子，如今的永夜帝尊也做不到将自己的神念无伤脱离。
祂们是法则的代言人，是天道的授权者，乃至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却术业有专攻。
而天下间能做到此事的，便只有眼前这位人间佛陀了。
能救世，救人族的，也从来都只有人，而非神。
人间佛陀这次出手，代价极高，却无犹豫。
此刻秘境亦被他伟力扭曲。
他问着：“那么，除此之外，帝尊可还有其他事情交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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