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们稻妻有自己的龙

龙卷风吸入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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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稻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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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薄云笼过海际,遮住了雷之国度常有的天光印痕。

克莱门汀和影一起在人迹不多的小路漫步,面上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喜悲。

她当然不可能是闲得无聊和影出来当稻妻流动风景线的,先不说她自己更喜欢和真待在一处,影平常也是不大爱出门的样子,这一遭走下来确实有点同时为难双方。

暂且在一处高崖上站定,影有些无奈地先开了口。

“唔……一大圈下来,似乎未能瞧见不妥。可惜。”

克莱门汀对此倒很开的看,见这处落脚点景色颇好还能直接看到天守阁,她还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二。

“没关系,若是这样轻易就能瞧出端倪,那这事也不必你我夙兴夜寐了。”

方才的抱怨也只是在友人面前的随口一说,影并不把这当做认真的话。

“只是没想到正好在三川花祭的前夕搞出这样的问题,我心有所感才叹口气罢了。若是今夜没有成果,明早回去时就去吃点三彩团子吧,我请客。”

克莱门汀回过神来挑了挑眉。

“哪里有一大早就去吃甜点心的,店家真的开门了吗?”

被提问的影回以她无辜的注视。

“没有吗?可轮到我上班时我都是这么干的,也没人说过不行。”

已经习惯影偶尔的奇思妙想的克莱门汀闭上了眼。

“恐怕是他们看你是将军才惯着你的。”

影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民众对我只有畏惧。”

听到这话克莱门汀就要第一个不同意。

“何出此言?稻妻没人会不喜欢我们小影的。”

影以一贯的严谨举例说明。

“上次被神子拉去参与七圣召唤的活动,与我对局的人似乎都战战兢兢,有好几次都捏着决定胜负的牌却不敢出手。”

克莱门汀眼珠一转,笑道:

“那能说明什么问题?照我看,是他们担心你留在席上的时间太短才有意拖延。况且,我曾听闻围棋上有刻意拖延落子消耗对手求胜的手段,你遇到的说不定也只是一种对敌方略。”

“将军是武人,稻妻又多武士,他们肯定能想到放水才更能惹得将军不快——虽然我知道你当然不会生气。所以不必纠结这么多嘛,影。”

影抱臂瞧了她两眼,似是叹息地轻哼了一声。

“你还是老样子,惯会说这种话安慰我。嗯,神子就只会说我一道雷劈下来她毛也得焦。”

克莱门汀莞尔道:

“那孩子也关心你,只是嘴上不肯饶了谁罢了。”

对于这话,影没有反驳,只是顺着站位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一个熟悉的金发身影正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留下白色的小精灵焦急地上下飞舞。

“那是……旅行者?”

同样注意到这种情况,克莱门汀也微微皱了眉。

“看上去是陷入了某种困境。”

影只是略微思考就做出了判断。

“是梦啊……”

一边说着,她微抬起一只手打了个响指。紫色的光芒在近前电射,片刻后便有来自沉沉天幕上的动静应和着发出咆哮,落下两道天坠的霹雳。

旅行者被这两道雷声惊醒,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站在高处的二人。克莱门汀微微调侃道:

“天晴并不能掩盖雷霆的微光,不下雨也能降下神雷。看起来你们都挺喜欢小将的台词。”

影不带什么恶意地斜嗔她一眼,她当然知道这个你们指的是谁了。随时随地都能暗秀一把,果然是龙的作风。

“天色已晚,明日再与旅者说明原委吧。唔,素闻她能力高强战绩卓绝,说不定在这次也能发挥些特长?”

克莱门汀一边点头应了,一边接着调侃。

“看起来你这几天都没在上班。神子已经邀请了旅行者一起参与三川花祭的筹办,庆典的一部分所得会作为旅者的报酬。前两天小将为了预算和神子反复拉扯,旅行者去天守阁的时候都半天没叫到人开门,最后爬墙翻了进去。”

影早已免疫关于上班出勤率的指责,只回道:

“天守阁不设守卫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下次就拜托你改当门神好了。”

联想了一下这种场景,克莱门汀觉得自己还是更像屋檐上的吞脊兽,于是照旧开口远程攻击一下食物链底端的可怜朋友。

“你找白毛狐狸吧,她一个退休孤寡老狐,现在一定比谁都闲。”

朴素务实的将军本有的忧愁都消散了一半。

“未尝不可。”

东方隐隐泛起一些鱼肚白,似乎是天就要亮了。山脚下的奉行众开始新一轮的换防,影打起精神偏过了头。

“我们也下去吧,说不定还能碰到些熟人。”

克莱门汀自然点头。

“嗯,听你安排。”

影一边往下走一边小小的絮叨起来。

“真说她觉得二重身的事和噩梦未必是一个源头,这或许就是我们没发现端倪的原因。我确实更担心噩梦的事,毕竟已有前车之鉴。”

“只是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说明,只好先这样并案调查了。再者,我确实觉得亲自来更放心。”

克莱门汀无奈地摇头。

“照你这样操劳,再造出十个将军也一样是劳碌命,稍微歇歇吧。”

当然,这次谈话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疾而终,将军仍然是操劳的将军。

旅行者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视线,她显然交友很多,一照面就和在此地公干的裟罗打了招呼。后者略一皱眉想先查验对方的真假,克莱门汀便轻松地开口拦住了她的忙碌。

“不用了,我可以确定眼前的旅行者就是大家都熟知的那一位,裟罗就稍微偷下懒吧。”

她简单的喜欢将军的都是好孩子的判断逻辑正在生效,讲话的语气也很和缓。

影也跟了上来,和裟罗打过招呼后便揶揄道:

“这么肯定?看来你对旅行者还挺上心的。”

克莱门汀注意到近处的奉行众表情已经怪异了起来,一边用眼神示意影你还要不要将军的面子了,一边老实地开口回答。

“了解倒称不上。只不过元素生命是靠对元素的感知了解世界的,我也不例外。旅行者在我眼里就像一个红黄青蓝绿紫的彩色大灯球,实在是非常难以忽视,千百年来我就见过这一例。”

影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本来就是想让旅行者猜不出她是谁才先提出这种问题的。派蒙果然被迷惑,飞行了半圈也没确定下眼前的是哪个将军。

不过眼下确实有正事,这种小玩笑很快就被翻篇。商议之下,原定的游戏活动仍将照常举行,只不过会场里要多添个将军做镇山石,好叫不法分子先乱一乱阵脚。

至于四处打探的任务,自然还由见到感叹号就闲不住的旅行者来解决。正好,她和参与游戏设计的几个团队都很熟,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从内部击破。

克莱门汀躲在阴影里发呆,身边的将军已经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个人。真趁她不注意偷偷拨弄了两下微微摇晃的尾巴,被反应过来的龙尾在手背上轻敲了一记。

她也不太恼,只笑语盈盈地说道:

“不要生气嘛,想让你理理我。”

克莱门汀似乎比她更心系今天一开始的任务,只摇头道:

“没有不理你,只是我完全没找到值得注意的地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好整以暇地伸手攥住了克莱门汀的手腕,继而将她整个手臂拉进了自己怀里。好在此地偏僻,没人怀疑将军的颜面到底还剩下几分。

“没关系,这不是件好事吗,从各种意义上都是。”

听到这话的克莱门汀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直白地回了一句不明白。真便接着缓声解释下去。

“毕竟你的判断标准实在是和常人不太一样。如果这里真有什么让你都觉得值得关注的异动,那稻妻岂不是早就危如累卵?”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噩梦不在这里了。”

这确实是多重意义上的让她感到安心,至少包括了不用太担心一转眼她这么大的一条龙就原地消失。

克莱门汀不太明白真担心的地方,但她非常乖巧地点了头回答:

“好吧,都听你的。”

真对这话显得很满意,转头拉着克莱门汀去了别的方向。

“这样蹲在一个地方也太像便衣公职人员了吧?还是稍微逛逛比较好。你想吃点东西吗?”

虽然听起来是提问,但克莱门汀知道这实际上是建议。她对这种事没什么所谓,也就没什么提出意见的必要。只不过游荡的途中还发现几个伪装摊主的奉行众业务水平不太高超,让她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

另一边,被寄予厚望的旅行者同样没发现什么端倪,她和周围人对话了一圈,却依旧判断不出谁是被替代的二重身。话说到一半,旅行者突然话锋一转,说作为赔礼想请真和克莱门汀一起去泡温泉。

克莱门汀自然是先愣了一下。

“啊,好生硬的转折,真是突然的邀约。这种事我当然无所谓,真觉得呢?”

真意味深长地瞧了旅行者一眼,让后者生出一种已经被看穿底细的慌乱。但她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去也无妨。毕竟是旁人的心意,总不好辜负。”

她自然地跟克莱门汀牵手走了一段路,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啊,干脆,也叫上小影一起吧。”

旅行者邀请她们去的是秋沙钱汤,这家店最近在稻妻城也算知名度颇高。真便随口问了旅行者一句。

“我记得这家店……是出名在食梦貘的疗愈上?看来你的朋友不少。”

旅行者点头应了这夸赞,就发现影已经不知何时一起转到了内间,颔首和她打了招呼。寒暄过后,影把目光望向了真。

“将军叫我们暂时别回去。”

真显而易见的疑惑了一下,现在她神色里没有那种让人莫名其妙觉得心里发毛的游刃有余了。

“谁又惹她了?”

影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概是工作吧。她刚召了社奉行讨论三川花祭的事,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

克莱门汀别过头偷偷笑了一下,得到了两道不满的视线。影啧了一声没再开口,真干脆直接上手戳她,抱怨她是幸灾乐祸的坏龙。

不过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在这虚度光阴一阵了。和旅行者一起尝试新的汤泉,也算是种奇妙的体验。

这次是影做大家的嘴替夸赞了温泉两句。

“气浮兰芳,色涨桃花……的确不错。虽然天守阁里也有温泉,但和这处还是大不一样。”

派蒙已经先快乐了起来,照旧做活跃气氛的担当。

“所以说,你们家里就有温泉吗?啊,又忘记你们其实真的是有钱人了,实在可恶。”

可恶的将军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她。

“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活得久。我在神子送来的轻小说里看到过类似的桥段,问吸血鬼角色为什么都很有钱。答案是如果长生种打工几千年还买不到房子,那不如直接晒太阳死掉算了。”

派蒙挠了挠头。

“呃,虽然觉得你说的不对,但好像也很有道理?感觉脑袋乱乱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旅行者促狭地回答:

“不会是因为派蒙今天吃的东西太少,马上就要饿晕了吧?”

空气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泡温泉自然少不了托盘里盛着的酒水和点心,某种意义上酒过三巡之后,旅行者终于把话绕到了她想问的核心话题上。

“这次的问题是很严重吗?感觉你们心情都不太好,像是有什么心结似的。嗯,特别是真。”

被点名的真在一边偷偷和克莱门汀碰了杯,然后慢悠悠地回答。

“嗯,好短的燕国地图。”

旅行者知道自己不擅话术,只好轻咳一声。

“没办法,同时面对稻妻最曲折的心眼和稻妻最充沛的武德,我有点紧张。”

真倒很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

“那克莱是什么?”

边上的龙笑着抢答。

“我是稻妻最普通的龙。”

旅行者先是咽下了呼之欲出的大段吐槽,然后才意识到话题完全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绕到了八百里外,潜台词显然是不想回答。

她也不太意外。毕竟是两个心眼子加起来有几箩筐的狐狸拜托她做的事,想想就知道不会简单。

这么想着,旅行者正要再挣扎一二,真却已经开口截住了她的努力。

“我大概猜到你的来意了,多谢你来关心我。不过,这没有必要,我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也并没有忽视它的打算——我时刻都观照着自己呢。”

旅行者心说不好,这听起来不是更危险了吗。影已经先她一步开口,直白地说胞姐实在是需要看看心理医生。

真托腮思考了一下,风轻云淡道:

“还是算了,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梦。况且,我知道食梦貘医治心病的办法是吃掉噩梦,要是让她们来吃我的梦的话,我大概马上就会变成杀妖凶手吧。”

派蒙睁大眼睛看向克莱门汀。

“生病了却不想看医生,这显然不对吧!克莱门汀你怎么不说话,这种时候难道不是你该发挥作用吗?”

被派蒙盯着的克莱门汀偏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点心虚。她藏在水下的手腕正被身边人攥在掌心反复摩挲,好像是在提醒她,于这件事上她并没有任何劝说的立场。

她便只好闭眼妥协。

“……嗯,我是武将,不善言辞,便不说话了。”

影摊了摊手,大概意思是没辙。随后她向屏风背后打了个手势,两只熟悉的狐狸就出现在了大家视野里。

“一如既往地失败了呢,你们俩也不必藏起来了。”

狐斋宫出场先打了两个哈哈,随后非常从心的解释了两句。

“我只是想着万一换了新环境人心情就会变好,就看开过去的事了呢,没别的意思。要是你们不高兴了,就先骂我两句吧。”

谁知道邪恶大龙会不会因为这事从真那吃瘪,然后气急败坏地把她打成狐狸团子,还是先滑跪一下的好。

神子就比她气定神闲一些,毕竟炮火也主要是她狐斋宫在抗。

克莱门汀没吭声,真非常平淡地表示自己不介意。狐斋宫心道一声完蛋,那就是介意死了的意思。

“你看你这个人,要是我们都死了变成鬼,你立马就能因为执念深重怨气超标而白日飞升立地成神。”

真用透着“你怎么这么不理智”意味的眼神瞧了狐斋宫一眼,大概是想说她本来就是神。倒是旅行者问起两位狐妖为什么非得找热心旅人来做谈心工作,白毛前宫司便顺势摊摊手。

“毕竟我说话根本没人在听嘛,将军就是这样压榨我退休老狐的。至于神子……”

狐斋宫带着十足抹黑地添油加醋了一句。

“她怕惹了将军被她老师吊起来打,自然乖的像刚出生的小狐狸。”

让她这么一搅和,刚刚有点尴尬的氛围倒是一扫而空了。只有八重神子额角隐隐挂上了黑线,咬牙切齿道。

“狐斋宫!你怎么又凭空污我清白!”

大屑狐狸把这话当耳旁风,一溜烟就挪到池水另一边去了。

真旁观完这场为她设的闹剧,慢吞吞道。

“我知晓你的意思。我并非全然避此事而不谈,只是觉得这样的危机从没离我远去,故而安不下心罢了。我从前自命须臾的神,但瞬息流光没法和这种未知的恐惧调和,就只能换一条路走了。”

“说多了你又要嫌我讲谜语,就不细说了。总之,既然已是无解的难题,就更不用太操心我,我不会因为这个把自己弄出好歹的,放心就是。”

“还有,该谢谢你关心我。”

面对真若有似无的感怀,狐斋宫只是撇撇嘴,似乎是想掩盖自己的担忧。她知道这事今天又谈不成了,只好开始插科打诨。

“谢我什么的倒是不必,要是真想给点什么,不如将军的位置给我坐坐?也好让我一步到位超越神子。”

神子气急败坏地跟影告了一小状。真沉吟了两秒,手中的动作倒是飞快,从净土里翻出一卷帛书来。卷轴底色暗紫,用缀有金羽的束带捆扎,看起来就很是不凡。

还是在水里拿出来也不怕弄坏的高级东西。

见派蒙对此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好奇,她便极顺手的将那物什递给了一旁的旅行者。遍历七国kpi已经要完成七分之六的冒险家自然胆大,嘴上还问着这种高级玩意是不是真的能给她看,手中却已经诚实地打开了包装。

见真没什么意见地点头,漂浮着的派蒙也扭头去看其中的字迹。

“呃……什么……‘制敕既此,此为永式’?看起来很像是真写的。我当然辨不出你们的字迹啦,但是这么拐弯抹角又让人有点看不懂的东西,一看就很像是真的风格。”

真不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毕竟公文和下属反馈来的套话言辞要比她讲话繁冗客套得多,身边亲近的龙又只会闭眼溺爱称自己生性爱猜谜。

“竟是如此?”

派蒙疯狂点头,克莱门汀则回了一句“毋须过虑”,真没再发挥新一轮的语言艺术,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旅行者和白毛狐狸的表情。

被关注着的旅行者一个猛抬头回望过来。

“虽然我同意派蒙说的你讲话太难懂……但这段的意思是你不当将军了要禅位给其他人?这不对吧?”

狐斋宫急窜过来瞟了一眼那伤人的文字,随后一个闪现就退了开来,仿佛旅行者手里拿的是什么脏东西。

“不是吧,你来真的?将军的大印都盖好了,填个名字就真能让别人继位,你怎么还随身藏着这种危险的东西?这太坏了,故事里有黄袍加身,谁能想到这现实里有紫绶压顶啊。”

到底是谁家开玩笑会拿出这么正经的东西啊,上次她听说这种离谱故事还是隔壁风神亲自伪造过岩神的签名。

真无辜的眨了眨眼。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说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只是闲来无事用来哄骗自己生活仍有盼头的产物。毕竟我暂时还没有把稻妻交给别人管的想法。”

旅行者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写传位诏书来哄自己,但想到假死脱身的钟离,她就又觉得上班上到给自己写退休申请安抚自己实在是很符合执政身份的精神状态,原样恢复了卷轴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克莱门汀手里。

她害怕这种班味和怨念集合而成的东西会污染自己自由职业的纯净心灵。

克莱门汀晃了晃尾巴,真便愉快道:

“那你替我收着吧,哪天你想把自己填上去也没问题。”

狐斋宫见她神色不似有异,便也将旁逸斜出的联想收了回来,和几位对自己真能狠下心还很会伪装的友人共事实在是件考验她的事。还好,如果那东西真是以防不测的预备,真是万万不会让克莱门汀知晓的,今天似乎确实是个苦中作乐的笑话。

她一边在心中痛斥恋爱脑,又一边庆幸还好稻妻最多的心眼有个最明显的软肋,不然她弱小愚笨的狐狸可怎么和云山雾罩的鸣雷玩脑筋。

这样想着,她装作严肃地指正道:

“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说‘我暂时还没有把稻妻交给别人管的想法。’这种话。”

真带着十分刻意地露出了一种“你怎么吃一堑又吃一堑”的表情。

“克莱于我当然不是外人了。”

狐斋宫心下抓狂一句不该提这种会被贴脸开大的话,语调中都透着些自暴自弃。本想说一句对付情侣的万能公式,旅行者教的什么“秀恩爱死得快”,话到嘴边却突然大脑连接刹住了车。

这种不利于天气情况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街道上隐隐传来两声惊呼,屋内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听得清楚。旅行者提议大家一起前去查看,大概是存了这个阵容什么怪来了都得先挨两刀的心思。

克莱门汀心思显然不在眼前,缀在队伍最后只来得及看见被救醒的无辜路人。在将军因故隐身的情况下,她也能做安抚人心大利器,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下一步就是要追踪妖怪了。旅行者正跃跃欲试想砍砍路边的火把,试探一下这是不是精怪所化,克莱门汀先一步拦住了她。

“何必参与这种无聊的猜谜游戏,解决问题尚有更快的方法。”

流动的风停滞了一瞬。金色的龙影凭空被召唤出来,腾挪甩尾就扫除一片草木山石。金芒白虹闪过,龙影口中便已衔住了三只小小的妖狸。

狐斋宫看她好几眼,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明明你和真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每天说自己爱猜谜,好双标的龙。”

克莱门汀语气如常地回了一句。

“双标又如何?真本来就该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狐斋宫闭嘴投了降,决心专心解决妖狸二重身事件。在黄金大队豪华阵容的加持下,噩梦的主体也浮出了水面,是当年渊蚀的阴影潜藏于神樱埋下的祸患。

至于为什么负有净化之职的神樱会被潜伏,大概是因为五百年来它都缺少了一位至关重要的主人。

真已然在因此侧目了,克莱门汀却浑然不觉地坦然道:

“嗯……倒也无妨,我已经想到补救的办法了。既然有恶孽作祟,那斩去便是。”

狐斋宫机警地响应起来,提议道。

“既然如此,兵分两路如何?我与神子过去也做过些与神樱打交道的事,如此效率更高。”

大家自然都没什么意见,狐斋宫为自己的计划通感到满意。

这可太好了,打架有影殿下,干活有神子,还不用做情侣边上的电灯泡,天下哪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旅行者看着白狐狸的背影溜的飞快,在委托报酬的鼓励下闭着眼无视了场中一切奇奇怪怪的气氛。

“连对策都有,真是太靠谱了,还是你们这里的委托比较省心。”

另一边的派蒙也跟着点头。

“是啊,到处解密可真是累死人了。不过,你们俩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看来这一趟是没有什么风险了。”

真点头应了一句。

“啊,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称上将军。”

“风险之类的事确实犹未可知……不过退一万步讲,我略通复活之法。”

这句话好像同时也说给她自己听,让她不知从何种意义上更镇定了不少。旅行者则是大惑不解,心说你这步子退的也有些太远了。只有派蒙在状况之外一边打岔。

“这也是一种……了解的最高境界是略懂?”

真目不斜视,说自己真是略知一二。旅行者也就不再纠结,转去询问很有规划的委托人自己该做点什么。

被寄予厚望的龙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给出了答案。

“跟上次大袯时差不多,若是附近有被异常影响的魔物,拜托你帮忙清理一下就是了。解决核心问题的工作我会完成,真给我们压阵。”

真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还不如说我是监工。”

克莱门汀煞有介事地回答。

“将军终日劳碌,还要在这种小事上领个闲差吗?还是偷些懒吧。”

一旁的旅行者听到这里,觉得该到了自己转身向山里走去的时候,提着无锋剑转身不去看秀恩爱像呼吸一样经常的两位了。

奇异的魔力在脚下涌动,周遭有不少缠绕着黑色雾气的魔物被吸引而来。旅行者也算是身经百战,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第一波攻势。

四周又泛起灿金色的雷光。旅行者游历诸国,脑海中熟识的是暗紫的激流和昏黑的云雾,如今再见新鲜的色彩,恍然间竟不觉得自己身处长夜。

似是日耀坠地,璀璨的寒芒自她身后爆发出来,辐射似的探出明亮的触手。没来由的狂风忽然自平地而起,被威严的雷光牵引着飞旋呼啸,掠过林翳与海潮。

黑与金的薄雾相撞相缠,随着流风一起汇成扭曲的旋涡。金芒为未知的空洞镀上轮廓,成形的涡流正正好好将金流的主人笼罩其中。

旅行者的惊呼卡在了喉咙中。她的委托人此刻已有半个身子现在那未知的空洞里,似被流沙捕捉那样缓缓下陷,几乎要消融在她的视线当中。另一侧难辨来源的元素力忽然躁动起来,一线电光闪过直直撞入旋涡,同行的两位便一起消失在此处。

欲言又止了半晌,旅行者决定肩负起传递事实消息的责任。

“只是……这也不像最弱的神啊,她反应也太快了。”

暗沉的天穹笼罩四野,深色的潮水拍打着礁石。海中波浪翻涌,似乎仍有更多未知的祸福。

但好在她这次应该不算迟。真很快看到了克莱门汀的身影,对方正站在沙砾与岩石混杂的海滩,遥遥凝视着远处无穷的天幕。

以真对她的了解,这应该只是在发呆。真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克莱门汀听到她的动静,微微回过身来。

“啊,你怎么跟进来了。”

龙显得很平静,大概是已经弄明白了此处状况。真自然相信她的判断,转而打量起四周的状况来。

没有回答自然是一种引而不发的怨怼,我为何跟来此处,你难道不清楚吗?

岸边大一些的礁石边蜷缩着一具尸体。金色的雷光躁动地从尸身的裂口中流淌出来,反而照亮了原本昏暗的角落。质地类同玉石的龙角断了一只,金光不再有序地流动,更显得薄地透明的鳞甲透出一种死鱼一样的苍白。

真的脸色也要变得苍白了。她匆匆转头看向克莱门汀,与她向来心有灵犀的龙接收到了她的讯号,不甚在意地回答。

“我们正身处过去的世界,这是过去的我。”

真感到自己的头脑像被雷击过一样钝痛,尽管照理来说天雷落在她身上和回到家没什么分别。她选择靠在旁边的石壁上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我……能为她……不,为你做点什么?”

克莱门汀沉凝地与她对视,轻声开口。

“不,没有那个必要,我要死了。”

真是听不得这种句子的,更不要说此刻她无法判断这个我到底指代的是哪一个对象。她低头向地上的尸体望去,过去的龙裔睁开眼转动了金色的眼珠,正好与她对视。

她像是被那样的金光刺了一下,慌忙别开了眼。她原以为是尸体的龙睁眼瞧了她一会,然后缓慢地,艰难地,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

但另一端的温度正在抽离。真分明的感受到,那原就不多的温热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像是掌中握不住的流沙,世间拦不住的转折。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有点精神病了。她此刻竟然想起狐斋宫常说的调侃的话,并且能分出一点心神,一边想原来要死了是这个意思,一边想着,冷静?这要我怎么冷静?

脸颊的一侧传来一点温热,克莱门汀正站在她身旁。

“没关系的。这只是久远的过去,而现在的我正站在你眼前。”

真半是恍惚的开口。

“你这样,我要以为你是鬼魂了。你不会其实是我幻想出来的吧。”

克莱门汀牵起她的手,摇头道。

“不会。你没有见过我是如何复活的吧,幻想可没办法捏造出自己没有概念的事。”

失去控制后肆意流淌在地上的雷元素挣扎着蠕动,无形的雷光此刻似乎变成了粘稠的实体,沿着流淌铺展的轨迹一点点攀爬回去。

沉寂的尸体依然冰冷,但裂痕和缺口在金光的扭结下一点点、一点点地弥合消融,像是有谁拿着看不见的针线缝合,又像是时间正在被缓慢地倒转到一切发生之前。

潮声忽然变大了。真没在乎这点自然的变化,克莱门汀却已经将她推到了背后。

“小心。”

海浪中的黑雾几乎变成了实体,狰狞的利爪直直拍向海岸。更强盛的金光又一次刺痛了真的眼睛,黑潮在金浪中渐渐偃旗息鼓,退居到金光筑起的围墙之后。

克莱门汀自言自语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真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的精神活动符合她智将的定位,非常勉强地冷静下来之后,她也发现了问题。

“等等,那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

“也对,你说这里是过去,但,你是凭借什么判断我们不是陷入了幻境,而是穿越了时空。”

克莱门汀低下头,和缓地回答。

“这种情况以前挺经常出现的,你可以当作我比较好吃,那些东西都想来吃我。”

“至于缘何判断这是过去……”

她伸手摸上了真的脸。

“你记得吗,我们在稻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

真自然地接口。

“你说第一眼见到我就觉得我是好人,我说你好容易被骗。”

克莱门汀微微笑了一下。

“啊,当时其实有一部分是骗你的。”

“觉得你是好人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在我记忆里的这个时候,我见过你的脸。我希望再见到你一次。”

高性能运转几千年的cpU此刻也要停止转动了,真因为这话睁大了眼。

“原来如此的意思是,原来是应在了这里。顺便,我当时还以为世上真有死后的奇迹发生,现在看来,会拯救我的果然只有我自己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岸边的风带走了哽在喉中的千言万语。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克莱门汀回过神来打断了这片寂静。

“怎么了,你已经没有话要和我说了吗?”

真摇了摇头,双手环过她的腰际,再次共享了一个非常用力的拥抱。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你在伤心。”

克莱门汀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没有。你也不要哭。”

被戳中了心中情绪的真只好闷闷地开口。

“我见到你似乎有些迟了。”

克莱门汀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那回事,好事多磨。”

虽然闭上了眼,但真仍能感受到,空寂的岛屿上正有一团新的热源在缓缓生成。

来自过去的温度正在缓慢地从苍白的冷寂升起,像是初升的太阳,一点点攀升而上,最终抵达了光明盛放的中天。真喃喃道。

“太阳升起来了。”

克莱门汀回答。

“所以,不要害怕。在这之后,我们会在过去重逢。”

“离开这里吧,我们还要回到我们的时空去。”

真没有动。

“这么说,你有一半是故意的。那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被一针见血地戳穿算盘的龙并不觉得尴尬。

“你这样聪明,一定猜得到的。”

只是想说复活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她真的做过很多。

某种意义上说,她和真是因有着相同的特质才互相吸引,就像真多年如一日地试图教导她生与死的重量一样,她也同样想让对方理解,自己观念的来源是重量与重量的不同。

真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反手扼住了克莱门汀的手腕。

“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同意你那观点的!”

后记:

a.黑色的记忆残晶:

旅行者偶然得到的追忆残片,来路不详,录下了几段意义不明的对话。残晶被她以猜你感兴趣的名义转手卖给了真。

……

无名的魔神:逃到这里,总能摆脱身后的追兵了吧。就算是战争中的败者,我也——

无名的魔神:——那是什么东西?

躲藏的生物:呵,又是外边来的家伙?没见识。

躲藏的生物:龙,那是龙。据说是要找什么东西才徘徊在此地的,没谁知道祂存在了多久。如果不想被黑色吞没,就悄悄跟着祂。

别出现在祂眼前,祂不好惹。

……

身有刀痕的魔神:没想到,你能从那条龙手下逃出来。

体表焦糊的魔神:哈,那家伙脑袋不太正常,你们有什么可害怕的。她只会反复问我,她在找一样东西,但是忘记了在找什么,我能不能告诉她线索。

身有刀痕的魔神:你怎么回答的?

体表焦糊的魔神:我给她指了个方向。列岛的巴尔,害你我至此的元凶。呵,让她和那条疯龙碰碰去吧,我就去边缘看场戏。想到那个提刀的家伙会被疯子缠上,一着不慎就会落到我们这种境地,我就想好接下来嘲讽的台词了。

……

飘忽不定的声音:我在找一样东西,我在找一样东西,你告诉我,告诉我那是什么,告诉我。

惊恐的声音:我都说了,我都告诉你了,你去找她啊!

飘忽不定的声音:不,不该这样去……你想用什么代价……换取对这欺骗的赦免?

(混乱的风声)

(重物落地的声音)

惊恐的声音:哈?你这疯子,非要赶尽杀绝不成?好,现在你满意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长久的沉默)

略微凝实的声音:刚才……算了,想不起来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海潮翻涌的声音)

略微凝实的声音:原来疯了的是我?算了,这也不奇怪。我要好好想想,我要找的到底是什么来着?嗯,总觉得应该在不那么狼狈的时候,再去找那样东西,真奇怪啊。

b.神秘的金色卡牌

来自旅行者的赠礼,似乎是来自某个奇妙的异世界。一整盒据说有神奇魔力的卡牌被当做展品束之高阁,只有一张金色的纵欲似乎有过使用的痕迹。

——

“将身边人划分成不同的颜色等级,然后对他们使用相应颜色的事件卡……这就是异世界君王的游戏啊。”

“旅者赠我此物又有什么深意?莫非……我瞧着很像草菅人命的暴君?将军虽有威名却也不至于此,我很久不理繁琐的常务,便离此更远了。”

“别紧张,玩笑话而已。啊,我没说不要,既然是赠礼,自然该好好珍惜。难道你真认为这小小的卡牌就能左右主政者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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