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有发现！”那特务眼尖，立刻将深蓝色的布条交给林放，并蹲下身去扒拉石板。
林放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暗骂这名手下多事，但表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激动异常的模样。
“快！快搬开石板！”
“哗啦！”
石板被这名特务掀开一角，一个半米见方，黑黢黢的排水口赫然暴露出来！洞口边缘沾着湿漉漉的青苔和污物，里面臭烘烘的，洞口的大小，刚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蜷缩着钻入！
“操！钻下水道了！”搬石板的特务惊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那洞口散发出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你！”林放却当场命令这名特务道，“枪法那么烂，眼神倒好使！你钻进去看看，要是抓住那名共党，重重有赏！”
说来也巧，此时发现地洞的这名特务，正好是先前开枪的那人，林放记得此人似乎姓费。
听到林放让自己钻下水道，这名特务脸色瞬间煞白，看着那黑咕隆咚，臭气熏天的洞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哪里是追人，简直是钻粪坑！
可林放那噬人的眼神逼视着他，旁边其他特务也投来催促的目光。
“方处……处长……”他试图求饶。
“废什么话！钻！”林放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同时枪口微微抬起，指向那特务的脚边，“还是你想现在就吃颗花生米？”
姓费的特务浑身一哆嗦，再不敢犹豫。他哭丧着脸，咬咬牙，屏住呼吸，忍着剧烈的恶心感，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黑洞。他先将枪伸进去，然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先将头探入，接着肩膀用力往里挤。污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胸，恶臭直冲脑门，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
林放死死盯着那个艰难蠕动着钻进洞口的背影，心中却也不禁为王万里紧张起来。
王万里体力消耗巨大，这狭窄污秽的下水道对他同样是巨大的考验和折磨。现在只能祈祷这个被逼着钻洞的特务动作足够慢，给王万里争取到那宝贵的喘息之机。
其他特务围在洞口，举着枪对准里面，却没人再愿意跟着钻。这臭气熏天，狗屁倒灶的地方，让他们望而却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里除了哗哗的水流声和那特务艰难爬行时衣物摩擦洞壁的窸窣声，再无其他动静。
“磨蹭什么！里面什么情况？！”林放对着洞口厉声喝问，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洞里传来费姓的特务带着哭腔和剧烈喘息的声音，断断续续：“方处……处长……太……太他妈臭了……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水……水到腰了……没……没看到人……”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枪响，似乎是程大牛他们追捕灰衣男子的方向！
林放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猛地转身，对着洞口狠狠啐了一口：“真是饭桶！留两个在这守着！其他人，跟我去支援大牛那边！要是两个都跑了，咱们全他妈得替他们去填黄浦江！”
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骇人的寒霜，厉声催促着：“快！跟上！别磨蹭！”
说罢，他当先沿着来路狂奔，其他特务也慌忙跟上，只留下两个脸色发苦的倒霉蛋，捏着鼻子守在臭气熏天的洞口旁，听着里面费姓特务断断续续的干呕和爬行声。
刚冲出狭窄的夹道，远处零落的枪声又响了几下，但很快变得有气无力。林放心中一动，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抓到了人的动静！他脚下发力，连忙催促手下继续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猛冲。
然而还不待他们冲出弄堂口，前方却骤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弄堂两侧的墙壁簌簌落灰，脚下的石板地都在震颤！声音来源正是程大牛他们追击灰衣男子的方向，距离弄堂口不远！
林放瞳孔猛缩，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爆炸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身后的特务们也骇然变色，脚步都不由得顿了一下。
“快！别停下！”林放嘶吼一声，又是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稍宽的小路，靠近静安寺路，但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爆炸点就在路中央偏左的位置，地上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坑洞周围一片焦黑，一辆拖拉杂物的板车被彻底掀翻，燃烧的木炭四处迸溅，灼热的杂物碎片劈头盖脸砸向四周！
离得最近的几个倒霉特务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几米，重重摔在街边的青石板上，浑身是血，生死不知。即使是靠得稍远些的几人，猝不及防下，也被炸得七荤八素，嗷嗷惨叫。
浓烈的硝烟和木炭燃烧的焦糊味呛得人几乎窒息。林放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他眯起被烟熏得刺痛的眼睛，透过翻滚的烟尘，急切地搜寻着那灰衣人或是程大牛的身影。
只见爆炸点周围一片狼藉，碎裂的木板，冒着火星的木炭，还有几件被炸飞的特务外套散落一地。
程大牛正半跪在爆炸点侧后方几米处，他左臂的制服袖子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皮肉一片焦黑，正汩汩渗着血，脸上也沾满了黑灰，看起来异常狼狈，他喘着粗气，眼神当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后怕。
“大牛！”林放冲到他身边，露出关切之色道，“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操他妈的！”程大牛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硝烟深处，“那狗娘养的杂种！他怀里居然还揣着两颗手榴弹！眼看就要被我们围堵在这里，竟然二话不说就引爆了身上带的手榴弹，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程大牛脸上肌肉抽搐，既是疼的，也是气的，他咬牙切齿道，“弟兄们……折了几个！还有不少都被炸伤了！”
只见几道扭曲的身影倒在血泊和炭火之中，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声息。另外几个特务或坐或躺，呻吟声此起彼伏，有的抱着炸断的腿，有的捂着头上的伤口，鲜血混着黑灰淌下来，触目惊心，哪还有半分刚才围追堵截时的凶狠气焰。
爆炸如此剧烈，那灰衣人身处中心，瞬间就被炸成了碎片，连块囫囵的肉都找不着！就剩几片破布和……一点渣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蛋白质烧焦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林放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片焦黑的布片，以及一些令人不忍细看的黑色残渣上，一股酸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为了掩护王万里，为了不留下任何线索，这个不知名的同志，竟然选择了如此惨烈，如此决绝的方式！他竟当场引爆了炸药，不仅断绝了自己被活捉的可能，还给76号的特务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和伤亡，这份牺牲的惨烈和悲壮，让林放感到一种沉重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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