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声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放在案几上，杯底与紫檀木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他此刻沉到谷底的心绪。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出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寒意。
眼下这批跟着自己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莫无声打算亲自去，而且是不动声色无人知晓的悄悄出发。
莫无声确实比那些下人要精明的多，他在外面住了一晚上，很快便发现了双方打斗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这些痕迹极为隐秘，若不是他足够细心根本无法察觉。
莫无声的修为自然比不上莫如玉，但好在他提前准备的东西不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含在口中，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体上的不适感。
沼泽地里的淤泥深褐色，上面漂浮着绿色的水藻，时不时有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来，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穿过沼泽中心那片最危险的区域时，他看到几具半露在淤泥外的尸骨，有兽类，有鸟类，还有一些类似是人的骸骨。
当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时，莫无声长长舒了口气。
正要擦拭额角的汗珠，却猛地顿住了动作。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莫无锐的弟弟莫无录。
他怎么也来了？是他派人调查到这里，还是说他也安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莫无声心中充满了疑惑，警惕地看着莫无录，但并没有隐蔽起来。
因为在莫无声发现对方的时候，莫无录也看到了他。
当莫无录看到对方后，也是一愣，从这个表情上来看，他也没想到莫无声会出现在这里。
由此可以证明，莫无录并没有在莫无声的人中安插奸细。
事实也确实如此，关于莫如玉暗中袭击大部队的消息，莫无录也是动用关系暗中查出的绝密情报。
两人相视，都是微微有点发愣，不过因为莫无钧的事，莫无声先反应过来。
他面带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开口道：“没想到无录你先到这里。”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试探，试图从莫无录的反应中探知更多的信息。
莫无录反应虽慢一点，但很快也将笑容堆在脸上，客气道：“无声堂兄言重了，我也不过是运气好，先到了一步。”
他的笑容同样带着几分虚假，在这复杂的局势下，两人都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莫无声摆摆手，说道：“堂弟误会了，我说的没想到，指的是莫无钧。毕竟我之前派人在外围搜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人。”
他试图通过抛出莫无钧的消息，打破这微妙的僵局，看看莫无录的反应。
“什么！”
这话一出，莫无录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十分意外。
而从这样的表现来看，他没有在其他人身边安插奸细。既然如此，莫无声便打算与对方合作。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莫无声虽然也有雄心，但在众多同辈当中，算的是比较正大光明的，所以他愿意合作的对象，也是比较正大光明的。
若莫无录并非靠着手段实力获得的情报，而是通过安插在别人手下的奸细偷来的情报，那莫无声也未必会和他合作，还会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
一听合作，莫无录自然是一万个赞成。
在他们四房，莫无录既不是最得宠的小儿子，也不是能力出众的大哥莫无锐，属于那种想起来问一句，想不起来随便浪。
但就是这样的儿子，其实心底的怨气最重，希望得到的关注也最多。而莫无锐的死，则给了他一个机会。
本来父亲在外，母亲便想把老大的势力整合后交给老三。无奈老三胸无大志，又看不上这些无主的下人，硬是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而关于莫如玉偷袭队伍的消息，便是莫无势原来的下属想要表功，特意献上的。不然以莫无录的能力，还真没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这么大的消息。
莫无录虽然有雄心，但对自己的能耐还是有点自知的，所以非常赞成两人的合作。
两人的合作，自然是莫无声为主导。由于发现的线索不同，他们与之后来的莫如玉走的是相反的两条路。
如今二人行走在气势雄伟的山林间，山中草木丰茂，郁郁葱葱，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在半山腰一处平坦的区域，有一个五六丈见方的泉池，泉水汩汩而流，不时涌出水面一尺左右。显然这泉水池下方有洞，与更高处的活水相通。
当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泉水周围正有不少动物在此休息。有雪白的鹿群在低头饮水，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落在树枝上梳理羽毛，甚至还有一只小狼崽在和兔子玩耍，而在不远处，一群食腐动物正伏在那里小寐。看到这和谐的景象，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样多的生物聚集在这里，却没有发生一点杀戮，真比生而为人的同胞手足更加和谐。
“堂兄，不知想用哪个打牙祭？”莫无录笑着拔出腰间的匕首，目光在那些动物身上逡巡。
似是感觉到莫无录身上的杀气，这些动物竟齐齐站立起来，盯着二人。
“不可。”莫无声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神凝重地扫视着四周。
“哦，难道你看到这一派和谐的景象，所以不忍打破。”
“你看这些动物，虽然种类不同，却相处融洽，显然是长期在此生活。这泉池必定是附近唯一的水源，若是无双城有其他人进来，相信不久也能找到这里。我们若是提前杀戮，事后又没有处理干净，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莫无录恍然大悟，收起匕首：“堂兄考虑周全，是我鲁莽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蛰伏一两天，看有没有其他人出现，不论是无双城的人还是别的势力，都有可能带给我们新的情报。”
于是，这两人便在这一处泉水旁过了两天。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泉水，还能交流一下武学心得，日子倒也不难过。
第一天平安无事，除了偶尔有动物来泉池边喝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泉池上，将水面染成了金色。也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中终于有了动静。
傍晚时分，本来正是群鸟归巢的时间，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林子里，群鸟惊飞，好似有人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莫无声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带着莫无录躲到暗处。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两人自一棵大树上跳下，来到泉水边喝水休息。
两人中，其中一人便是莫无钧，还有一人也是无双城莫家子弟，不过是八房外的人，叫莫无荐。
这两人在无双城年轻一辈中，既没有势力，也没有实力。来的是这两人，莫无声和莫无录也没放在心上。
但没过多久，不远处又有新的动静。莫无钧两人反应比较慢，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
来人是七房的莫无骏，双方见面，气氛有点尴尬，也有点严肃。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又有一人来到，是三房的莫无安。
看到这些人，莫无安冷笑道：“看来我得到的情报没错，我身边果然安插了各房的奸细。”
“说什么呢！”莫无骏冷声说道：“是你安排人到我身边才对吧。不然我辛辛苦苦获得的情报，怎么会这么快被你们知晓呢？”
就在几人对峙的时候，又有数人分先后来到这里。
这一下，一方小小的泉池变得热闹无比，每个人都觉得其他人在针对自己，一个个都杀气浓烈，使得在这里休息的飞禽走兽各个都逃离此处。
而僵持的阶段，又有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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