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不战而胜
其实，现在燕朔并不想与罗不辞开战，若真想，刚才就该直接掩杀而来，而不是缓缓行军，给敌军准备的机会。
当然，他并不是怕，而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
三原关内的粮草太多，隐藏在各地的商行，足足召集了数万民夫，不断运输了十几天，才将百万石粮草送到。眼下仅凭关内那两万步卒，以及为数不多的商行护卫，想要将粮草全部运走，没有月余时间根本就不可能。
真若开战，一万铁骑占据着各种优势，赢是一定会赢，可损失也不会小到哪去。
敌军虽已经过长途奔袭，但己方之前也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战斗，士兵的士气虽高，可马儿却不行。
重甲铁骑，比之人员战力，马匹的耐力却更加重要。
这一万铁骑，哪怕是一命换三命，燕朔都觉得亏，他还需要他们护着三原关在粮草全部运走前不失，哪能再轻易折损。
而他方才与罗不辞交谈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更是在赌，赌经过之前那一番言语，能让罗不辞看清双方的差距，不要做无谓牺牲，白白葬送那一万轻骑的性命。
可看罗不辞的态度，他似乎赌错了。
眼见对方有了争斗之意，燕朔虽不慌张，却也微微摇头，目露遗憾之色，点钢枪舞了个枪花，指着罗不辞身后：“罗刺史，你也说了，我们都是带兵之人，理该看得出当此情形孰强孰弱，你难道真要开战？”
“废话少说！”罗不辞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燕行之，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不错，我的确是在拖延时间。”燕朔直言不讳，“但我也是在给罗刺史机会，你也知道，仅凭那一万轻骑，根本赢不得我，你带他们来此，并非是想与我军交战，无非是怕关内粮草尽数落入我军手中而已……火油味道如此刺鼻，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只是想放火烧关吧？”
他笑着轻轻摇头，“可你觉得，我会放你过去吗？”
罗不辞神情微变，没有想到燕朔居然一语点破了自己的动机，下意识回头望了眼一众将士。
“罗刺史！”燕朔趁热打铁，“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无非立场不同，军人入得战场，自当以命相搏，我敬重你麾下黑甲军人人忠勇，所以才将他们的尸体尽数给你送来，为的就是你能将他们带回故土安葬，另外……”
燕朔顿了顿，随即挥了下长枪，身后大军便立刻一分为二。大军中间，百十名铁骑押着一队黑甲士兵缓缓向前，看上去足有六七百人。
罗不辞见他们一个个浑身浴血，伤势不一，不由眼神一凛，咬牙道：“燕行之，枉你一生戎马，却也如此卑鄙！”
燕朔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又是长枪一指，其后将士便抽出佩刀，将绑缚那些黑甲军的绳索一一削断。
这一举动，不由让罗不辞微微一怔。他原以为燕朔想以那些俘兵为要挟逼他退兵，甚至当着他的面将之杀害以动摇其军心，却没想到对方竟直接将人放了。
“你这是何意？”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燕朔一脸认真地问，“罗刺史，你觉得眼下是收殓了将士们的遗体，带着这些伤兵回去救治重要，还是在此处跟我斗上一场，用一万将士的命挫挫我军的锐气，更为重要呢？”
一句话，让罗不辞陷入犹豫和矛盾之中。
他刚才还说燕朔及善攻心，现在看来又何止擅长，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从一开始的拖延时间、直接点破对方动机、释放俘虏、强调实力差距，再到现在不知真假的展现诚意，逐步动摇罗不辞的心理防线，让他处于道德困境之中。
谎言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真相比谎言更让人难以接受。
燕朔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并且毫无遮掩。罗不辞也心知肚明，对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安稳的收拢粮草，可知道归知道，就是拿他没办法。
主动权交给了他，要打，燕朔奉陪，要退，燕朔不会追击，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不甘与愤怒。
罗不辞摇摆不定，燕朔则又再度开口：“罗刺史，今日之战，于你于我皆无益处，不如各退一步，你将己方将士的尸身运回，而我，便将这一万铁骑驻扎于此，你若还想来战，可回去好好整军，待日后再以真刀真枪决一胜负，如何？”
说罢，便静静地看着罗不辞，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和的笑容，成竹于胸的状态，让罗不辞握着镔铁枪的手紧了又紧。
时值正午，阳光正盛，两军相对，旌旗猎猎，周边荒草之中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嗡嗡乱叫的苍蝇，再伴随着马儿不间断的粗喘，衬得环境越发寂静。
燕朔所谓的真刀真枪，罗不辞自然不会信，可自己这一万轻骑，难以在正面战场上与对面的重甲铁骑抗衡，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虽愤懑，却也不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毕竟，情况还没到那一步。
冀州的兵力不足，各地皆有强敌蠢蠢欲动，对方的兵马是宝贝，他麾下的将士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半晌，罗不辞终于是缓缓地松开了手，长叹一声：“好，燕行之，你赢了！”
燕朔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勒马走到一旁，对着一众俘虏说道：“罗刺史有情有义，不愿你们无端送命，本将心中敬佩，便将你们放回，至于之前所说的投降……”
“燕行之！”罗不辞骤然断喝，“再逞口舌之利，本将就算舍了这一万将士，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双目圆睁，恶狠狠瞪着燕朔，片刻后，又看向那数百伤兵，随即一挥铁枪，咬着牙喝道，“郭彝，收尸，撤兵！”
燕朔则依旧面带微笑，对着罗不辞抱了抱拳，似是在送别，又似是在无声地挑衅。
“哼，燕行之，我们这就开始了！”罗不辞冷哼一声，丢下这句无用的威胁，勒马回到阵中，默默地看着将士们收敛尸体。
约莫两三刻钟，一万轻骑就这么蔫蔫的撤军了。
待其渐渐远去，燕朔才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一众将士，沉声说道：“今日不过是权宜之计，切勿因此而放松警惕，接下来的几天，要全力护住三原关，确保粮草安全运回冀北。”
前排的一众将领同时应声，燕朔则又再度下令，五千骑南下十里，也就是在关隘南二十里外驻扎，以防罗不辞去而复返，随后便领剩余兵马返回三原关，在关门外驻守。
回到关内，又命人速速前往关北各城池村镇，以高价召集民力，来此助军运粮。
正当他将一切安排妥当，准备写信回禀定安时，两道人影，提着「破阵枪」与方天画戟，来到大帐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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