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刺槐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那些东西按照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会随身携带？呵，现在你的这副姿态，倒是也符合你的名字，毕竟你是‘刺槐’（locust tree），不是吗？”
灰瞳走进后院，踩在柔软肥沃的土地上，灰瞳感觉自己的脚上传来了一种滑腻的感觉，不过她并不介意。
“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是你的名字给了你灵感？还是你自己突发奇想？又亦或者是二者皆有？我想我有些唠叨了，明明几分钟之前我还在和别人争论说我和某个人完全不一样，没想到现在我却还是和那个家伙一样这么磨叨，可能这就是我身上不可避免的那一部分在作祟吧，又或者是我潜意识之中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一事实？看起来就连我自己都早已分辨不清了。”
灰瞳继续与面前扭曲的巨树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现在有些迷茫，我在缺失的时候，虽然历经磨难，但是我总是快乐着的，就算我知道那实际上是虚假的，我也能够自圆其说欺骗自己沉浸其中，可是当我真正醒过来的时候，我却做不到了。”
灰瞳走到那棵参天巨树前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树木坚硬粗糙的表皮。
“这是我的过错吗？你会记恨我吗？恨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恨我把你卷入你本不该参与的乱流之中？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你是否真的会后悔？”
“我不清楚，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东西了，朋友，亲人，家人，爱好，美食，战争，我经历的许多东西对于这片大地上的正常人而言已经是相当精彩传奇的了，但是我现在却全都记不清了，仿佛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一般，我的记忆力一天不如一天，每次的回归和割裂都会让我的灵魂彻底丢失一部分，早晚有一天，我会真的什么都记不清，我只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能够走完自己的路，而到了那时，我还能记得多少东西？我还会失去多少东西？我还能剩下什么？我会只剩下一具空留本能的躯壳？还是被迫重新回归完整，背负着痛苦与迷茫继续在这片大地上行进？”
灰瞳看着自己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记忆闪回，她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脚下踩着的松软的土地变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鲜血与烈火逐渐取代了太阳，在黑夜之中成为了唯一的光芒，惨叫与怒吼在灰瞳的耳边如同耳鸣一般不断的响起。
灰瞳猛然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仅仅只是回忆起过去的一瞬间，灰瞳的后背便已经是冷汗淋漓。
“每一条路，对于我而言都是可能的，无数的未来，无数条道路，无数的选择，我的每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灰瞳看向了自己的手，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的想法达成，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虽然这很不公平，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谁都不能触碰，也不该触碰，对不起，我不能再让祂回来了，如果祂回来了，大家都不能好过，抱歉，我不能让那些遗物再次聚合。”
咔！
灰瞳两只手抓住树干，用力一扭，竟把那参天巨树的树干径直扭转了半分！
咔！
咔！！
咔！！！
咔！！！！
轰！！！！！
灰瞳不断的扭转着那参天巨树，树皮如同炸开的竹子一般一条条的裂开，随后在被灰瞳硬生生的旋转了大半圈之中轰然倒塌。
“找到了，果然，在外界的那些都只是个空壳子，这么多年的时间，如果仅仅只是空壳而已，你想搞出来多少就能有多少，时间是祂最缺少的东西，却是你最不缺的东西。”
灰瞳看着树木内部露出的无数遗物，悲伤再一次的从心中涌现，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她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从自己决定逃避一切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亲手封死了自己所有回旋的余地。
咔！
咔嚓！
嚓！
灰瞳不断的掰断任何阻挡着自己拿到遗物的枝干，对于那些坚韧不折的树皮，则是直接一刀两断，让它们彻底分离。
灰瞳在倒下的巨树中间开辟出了一条可供自己钻进去的通道，随后缓慢的钻了进去，随后在崎岖的树内不断深入，朝着近在咫尺的遗物伸出了手。
噗！！！
就在此时，原本如同死物的巨树突然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瞬间开始聚合！外围的一圈裂开的树皮如同一只巨手一般瞬间拽着巨树倒下的上半部分立了起来，随后找准位置狠狠的坐落了下去！将还在洞口内的灰瞳挤压成了一摊骨血肉泥！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鲜红的血水不断的从树木中间流出，染红了下方的土地与树根。
咔！
巨树突然颤动了一下，些许树叶被抖落了下来。
咔！！
又是一声响声，巨树开始不断的朝着一个方向颤抖着。
咔嚓！！！
灰瞳猛然从巨树中窜出，浑身浴血，身上伤痕累累，眼神之中满溢着疯狂与杀意。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该忏悔的罪孽我也已经尽数告知了，该留手的局面我也已经尽力了，对于你，我早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甚至就连刚才我也没有揭穿你的小心思，结果现在你还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老伙计。”
灰瞳握住手中的巨剑，这正是她刚才从巨树之中扯出来的“根”，这是遗物的一部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顺手的了。
“来吧，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以来，你到底有没有些许长进，希望你我之间的战斗，足以让我能够尽兴。”
灰瞳把巨剑抬起，摆出一副穿刺架势，做好了准备。
“啊.......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痛快的，毕竟你这么多年以来也不一定比我好过到哪儿去，跟我相比，你才是那个真正在时光之中受苦的人，就像你一样，你在想着拯救我的同时，我也想拯救你，但是很可惜，医者不能自医，我连我自己的问题都只能找到这种方式来缓解，我又怎么可能救得了你？”
卢卡斯·彻瑞从巨树之中走出，身后连接着一根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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