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顾尘是在宿醉中度过的。
从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饭局，饭局遍布在好几个城市，顾尘几乎每天到家都是昏昏沉沉的。
一直到农历二月初，年味儿还没散尽，沈耀祥的案子就开庭了。
开庭那天早上，顾尘和苏羽乔刚坐进车里，就听到了手机响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消息是沈砚发来的，内容言简意赅。
沈砚：我一会儿的飞机飞F国，乔森已经带着证人过去了，我就不去了。
顾尘把手机递给苏羽乔，她扫了一眼上面的消息，笑了笑。
“我早就想到了，前几天若星说我哥想带她去F国看看自己新买的城堡，还有他准备入的酒庄，顺便在庄园里把婚纱照拍了。”
“这日子应该是我哥临时决定的，他是真的一眼都不想看见梁晗这个大骗子。”
知道自己不是梁晗的亲生女儿，对于苏羽乔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是对沈砚来说，就是一种永远都修复不了的一个伤口。
顾尘发动车子，缓缓走出了大门，“我理解他，和梁晗这样的人沾边，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他远远地，我是这么想的，我想我哥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都理解沈砚的逃避，也都默认了他的逃避。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
顾尘听着苏羽乔分析沈砚，说到了梁晗托人找到她想和她聊聊。
顾尘微微皱眉，“不能去。”
他说话的时候目视前方，声音很平静。
苏羽乔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建筑，神情是难得的松弛。
“他现在还以为陈家能捞他出去，还在做梦呢。”
苏羽乔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从海岛回来之后，我哥就一直找人给他传递假消息，他现在应该还觉得自己可以出去和你们一起做生意，等着陈家的人来救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有恃无恐，这种时候我去看他，就是在满足他的表演欲，我不想。”
顾尘轻笑一声，他就喜欢这样的苏羽乔。
苏羽乔顿了顿，侧过脸，看着顾尘的侧脸轮廓。
“等这次判决下来，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去看他，我要看他从云端跌落泥潭，彻底绝望的样子，我要让他绝望，让她尝尝我妈当年有多绝望。”
苏羽乔语气平和，声调不高，但是声音中却带着一种坚定的火。
这个时候，顾尘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他也真的没有说话，而是腾出一只手，覆在了她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地握住。
苏羽乔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温度，无声地传递着他能给的力量。
其实今天苏羽乔很放松，甚至带着一种和自己无关的，异常的平静。
像是去简单的参观一场普通的庭审。
顾尘知道，她在知道自己不是梁晗的亲生女儿之后，就卸下了肩膀上多年的重负，迎来了重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羽乔变得没有那么严肃，偶尔还会在顾尘面前露出小姑娘才有的娇憨。
她会和顾尘撒娇，会和韩雪娟撒娇。
她是真的融入到了顾尘的这个小家。
顾尘感到苏羽乔反握住了他的手，再次抬头，顾尘看见苏羽乔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这座熟悉的城市，今天的面貌似乎格外清晰。
“小时候，”苏羽乔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顾尘说，“我总想不通沈耀祥为什么不喜欢我。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或者唐迎总在他面前说我坏话？后来又觉得，是不是因为生了我，妈妈身体才变差，所以……连外公外婆好像也不太待见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我想过很多可能，也一直过得小心翼翼。”
“人只有在从未被保护的时候，才会变得冷漠和强势，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无人能敌，就像一座冰库一样，生人勿进。”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哥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砚和苏羽乔小时候都是冰块。
见谁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俩不是不会和人好好相处，是不敢。
拿不准好与不好的尺度，怕太好被伤害，也怕拿捏不好尺度，让自己在一段感情中更加的被动。
所以才会有顾尘和许若星这两个人出现。
在沈砚和苏羽乔的世界中，许若星和顾尘都存在着排他性和唯一性。
聊到了这个，两人握着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
红灯，车停。
路边恰好是一所中学。
校门口，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扎着利落高马尾的女孩，正轻巧地从一辆造型酷炫的重型机车后座跳下来。
骑车的男生一身黑，穿着皮夹克，墨镜推到头顶，手臂线条流畅，看着不像是学生。
女孩接过他递来的头盔，笑着说了句什么，男生点了点头，摸了摸女生的头发，转身发动车子，轰鸣着汇入车流。
苏羽乔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那辆摩托消失在街角，才收回视线。
她转头，撞上顾尘的目光，指了指窗外：“看见刚才那个骑摩托的帅哥没？挺酷的。”
顾尘启动车子，目视前方，挑了下眉：“没注意。”
苏羽乔笑起来，凑近了些，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吃醋了？”
顾尘没接话，车子又开出一段，他却忽然打了转向灯，一个平稳但不容置疑的刹车，将车稳稳停靠在路边。
苏羽乔被这一下弄得微怔，不解地看向他。
顾尘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调侃的痕迹，但眼神却无比认真：“摩托，我也会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可以是很多的样子，很多你喜欢的样子，我只希望以后你的眼里只有我，你那时候问我，如果我和你上一个高中，会不会在你最失意的时候带你走。”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苏羽乔，现在我不只会带你走。”
“还会把你藏起来，藏到所有想伤害你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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