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记者们过不去，但是令狐秋他们好歹还是在桂永春面前混过脸熟，偷偷摸摸地跟到了队伍后面
走进一扇双开门，又走过一条走廊，他们最终拐进了一间和监护室相连的病房
病房里躺着一个已经换上病号服的女孩，脸色仍然惨白，但呼吸已经平稳
床边有一个护士，恭敬地对开门而入的几人轻轻鞠躬：
“各位是家属吧？目前病人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桂永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桂茗月，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斩月呢？”他忽然回头，看向令狐秋
令狐秋身体一僵
靠，为啥要问他啊？
令狐秋于是开始紧急回忆，然后从记忆的死角里找到了曾被他忽略的，鸠手里的那把可疑的武士刀
虽然说他从未见过斩月真身，但是那团刀穗他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tmd居然没反应过来那是斩月
“靠，”令狐秋说着猛地扭头看向基诺，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
“你队员牛大了你知道吗！”
...五分钟后...
应桂永春要求，几名医护人员从员工通道将鸠从停尸房接了上来
鸠撇着脸，面色不善地抓着斩月的刀身，跟着护士从楼梯向上走
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
她最后跟着护士走进了病房
她抬头，看向了病床旁边的人们
然后眼神一凛
“是你！”鸠左手提着刀，一眼就认出了病床前的桂永春
然后就开始兴师问罪
只见她面色不善地把挡路的人推开，然后径直走到了桂永春面前，抬头看向他：
“你女儿差点死在巷子里了！你为什么不管！”
这个问题，从她救回桂茗月开始就想问了
周围月桂坊的打手们也都整齐地吸了口凉气，忌惮地看向鸠
令狐秋白眼一翻，差点控制不住昏了过去
“咳咳，”基诺捂嘴咳嗽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鸠的肩膀
“队长你别管我，”鸠似乎仍然很不满，拨开基诺的手，然后继续盯着桂永春质问：
“你说话啊！为什么你要把她扔在那里！就因为这把刀吗？”
说着，鸠把斩月干脆地拔了出来，一把插进了桂永春面前的地板上，接着把刀鞘也扔到了旁边
周围的打手又是一阵骚动，但不知道是忌惮鸠还是斩月，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鸠很清楚，桂茗月是自愿留在那个胡同里的，她知道自己会死，只是做了一个让大多数人都活下去的决定而已
但是她就是很气
凭什么就一定要把一个人推到这种境地，然后逼迫着她去做这种所谓的伟大牺牲？
凭什么这个几乎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就要承担这么血腥的责任？
她很气，她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必须在桂茗月身上发生
“你们连自己家里的东西都看不住吗，”鸠说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继续向桂永春不满地要说法：“人命是什么随时都要准备舍弃的筹码吗？什么‘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就连基地里都没有过这种变态的牺牲！”
“姑奶奶，姑奶奶！”令狐秋半蹲在地上，声音发抖地扯了几下鸠的裤腿，小声说：“你先别说了好不好！有啥不爽的地方您跟我私下里说就行！别在这儿惹人不高兴！”
基诺并没有像令狐秋一样去拦着鸠，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然而，桂永春的表情却始终平静
他没有生气，没有后悔，没有悲伤
“你说的，我都清楚，”桂永春淡淡地开口，声音沉闷而无波澜：“你听茗月说了些什么，我大概也都清楚，我知道你，以你的阅历和观念，肯定不会赞同我的决定”
鸠定定地盯着桂永春的眼睛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人...”鸠牙关咬紧，微微低下了头：“对，对，你责任重大，你要负责保持理性，你不能让任何私人恩怨干扰到你的决策”
“你这种人，我见过不少了！”鸠再次抬头，眼睛发湿，恶狠狠地瞪着桂永春：“你知道他们都有什么下场吗？”
桂永春的表情这下才波动了一下
鸠黑着脸，咬了好一会儿牙才说出口：
“他们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基诺看着鸠的表情多了一丝惊讶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会自食其果，”桂永春轻轻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同样没有恼怒或者悲愤，似乎早已接受鸠所说的种种
鸠更不爽了
“对你来说，自食其果是早晚的事，”鸠撇着嘴说
“唉，你说话真像茗月小时候，”桂永春接着看向鸠，似乎还有些触景生情：
“当我把斩月当作志怪的故事第一次告诉她的时候，她也问我为什么那个保管斩月的家族那么傻”
“‘明明可以把它丢掉，然后能走多远走多远，为什么还要受它的折磨？’”
“可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很清楚了，”桂永春说着遗憾地摇了摇头：“巢是个没有故事的地方，这里不欢迎任何奇迹或者英雄”
“因为英雄和奇迹早已被这座都市嚼烂，所有人，所有能在都市生存的人，都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去当那个必定会死去的英雄，创造总会有人去做的奇迹”
“每个有灵魂的巢里人，都有为某件事赴死的决心”
“这一点，早就不需要什么人去证明了，”桂永春看着鸠，说：“你是收尾人，应该也清楚这个道理，只不过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从脑子里掏出来用罢了”
“我什么都不懂，”鸠又剜了桂永春一眼：“什么生生死死的，我可不像你们这种怪人”
“你随意，”桂永春的眼神中仍然没有敌意，只有似有似无的感怀
鸠越想越憋闷，干脆不说话了
她把斩月从地板上拔了出来，然后将它按回了刀鞘里
“喂，这个放哪里？”鸠不情愿地请示桂永春：“总得放在什么地方吧？”
“你先拿着吧，”桂永春似乎无所谓地说：“容器还在月桂坊里，一时半会儿搬不过来”
鸠于是仍然不满地就地坐下，用胳膊抱着斩月，等桂茗月醒来
怎么感觉这把刀说话的频率低了一些？是她的错觉吗？
算了，清闲点也是好事
然后她就又想起来了什么，抬头看向桂永春：
“喂！大叔，你女儿的医疗费是我交的定金哦！一万眼呢！记得还我！”
“靠！求您别翻账本了啊！”令狐秋崩溃地挡在了鸠和桂永春中间，差点给鸠跪下：
“咱先活过今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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