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抬起手指：“我以将军府嫡女言清之名起誓，若有半句假话便遭天打雷劈。”
听闻她不是寻常医女，众人神色几番变化。
姓言的将军，大燕只言万山一位，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
又见她言之凿凿敢当众起誓，他们心中已信了七分。
“疗愈药方已出，可是真的？”一道高声传来。
一人剥开人群，踉跄挤出，失去血色的唇颤抖着合不拢。
是被下毒后以为染病，自主留在疫区隔离的胡太医。
言清拉着连翘到他面前：“这丫头进来多天，你们可见她有染病迹象？”
胡太医给连翘把脉过后，激动的连连点头：“脉象强健，不见外热。”
言清自信道：“我与小丫头在城外相识，捎她入城的马车上，曾随手给予她一枚清热丹。”
她到底曾兼职过神算“上清真人”，如今蒙起人来都有股叫人折服的气势。
故作高深的卖了卖关子，她才继续说，“既有药能防护，研究出解、解决疫症的方子自然不难。”
差点脱口而出“解药”二字，好在她及时圆了回来。
连翘眨眨眼，疑惑看向她，见她勾唇，便也跟着粲然一笑。
“老夫为之前的轻视和无礼向你道歉。”胡太医深深弯下腰。
言清赶忙扶住他：“您老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御医，我如何当得起您这一拜。”
胡太医有些汗颜，他在太医院就是个边缘人物，实在当不起德高望重一词。
但这顶帽子当众送来，他只能接过仔细戴好。
笑呵呵捋了捋胡子，他谦虚摆摆手：“哪里哪里，医术论深不论早，我占了年龄优势还比不过丫头你的天赋。”
大家不了解胡太医，却也知道他是为治他们而感染疫病。
况且他还是给皇帝瞧病的御医，他的话自是有信服力。
受难的民众心头疑虑悉数打消。
眼见再聊下去就成了两人互相吹捧的舞台，言清咳嗽了一声，再次保证会治好众人。
这才拉着连翘想要离开。
人群渐渐为二人留出一条道来，举着拳头呐喊：“言姑娘万岁！”
渴望活下去的眼神，像一盏盏拼尽全力亮起微弱光芒的灯。
胡太医摸了摸额角虚汗，心道“万岁”这个词可不兴瞎用。
但大家满眼希冀，他怕多说什么引起不满，索性借咳嗽捂着嘴缄口不言，颤颤巍巍跟在言清身后。
言清抬抬手，大伙的声音才逐渐消弭。
已经到了疫区关口，外头的人却不放她和连翘出去。
“谢大人这是何意？”她没有戴上兜帽，一脸不悦的看向将口鼻捂了个严实的谢太守。
谢太守高声道：“左相夫人深入疫区勇气可嘉，但瘟疫传染性极大，为了城中健康百姓着想，下官实在不敢放您出来。”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后面还跟了群城中未染病的富人，来见证他的光辉形象。
身后一番“谢大人爱民如子”的夸奖，更叫他腰板挺得更直。
言清没有说话，拍拍身旁的连翘，示意她去找个嗓门大的人来。
她笑着说：“谢大人说得没错。”
“左相夫人深明大义。”谢太守装模作样的拱手。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熙攘声，他扯掉面上的面巾，怒视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摩肩擦踵的人跟游行示威似的一拥而上，将谢太守请来做戏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漂亮夫人，大牛哥来了，他以前是打更的，声音可响。”连翘拨开人群，带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他们所中之毒量小且毒性不强，不到致死程度，但会让人肤表高热类似疫症。
但疫区内好些老人本就有旧疴，一点毒素侵体，就能叫他们撒手人寰。
被抬出去的老者尸体也有数十具，这才造成了巨大恐慌。
言清假称连翘食用她研制药丸，才有了防护之力未被感染，无疑给众人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看了眼疫区外身着红衣的莫三娘，嘱咐大牛，自己说一句，他只管复述即可。
“防止染病的药已经研制出来，我身边在疫区待了多天仍未被传染的人便是证明。”
“瘟疫蔓延速度极快，谢大人将唯一能救命的医师锁在疫区，分明是置城中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顾！”
大牛双手放在嘴边模仿喇叭扩音，浑厚的声线宛若春日惊雷。
利用舆论，操控舆论，站在道德制高点，她又不是不会。
胡太医的挺身而出，让她的话更有真实性。
外面的人窃窃私语，眼有亮光。
瘟疫这种东西，传播速度极快，谁能确定他们之中的人将来不会被感染。
要是这时候不发声，疫区里人的下场就是他们将来的下场。
莫三娘带来的人里，还有跟着胡太医从京都赶来的医官，以及本城有名的几位大夫。
她按照言清进疫区之前的吩咐，大声道：“是不是真的，让几位大夫验证一番便知！”
“验证一番！”
“验证一番！”
疫区内外百姓高呼，群情高涨之下，谢太守等几位地方官骑虎难下。
大牛又重复言清的话：“谢大人不想我研制救命良药，可是想贪墨朝廷送来的上百万两赈灾款？”
矛盾转移后，众人齐齐向前，谢太守等几个官员被挤得踉跄栽倒在封路的铁栏前。
“让他们验！”他狠狠甩袖，面色狰狞。
这女人好一招矛盾转移，如果他敢再生阻拦，民众群起而攻之，卫兵们根本护不住他。
众人还会觉得他心虚，恰恰坐实了觊觎救灾款的罪名。
他心尖肉疼，那上百万两雪花银里，起码有一半是他藏于罗汉寺的家当！
言清跟连翘走出围栏，无视周围护卫们手里的武器，笑吟吟开口：“谢大人果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语调上扬，多有讽刺。
经过轮流把脉查探，近十位医者直呼神迹，七嘴八舌开始问起究竟何药如此神奇。
她和连翘是被人群簇拥着离开，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热尊敬。
如观菩萨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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