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梦了。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感情还很好。
为了养家，他选择去了南方工作，一年当中很少在家。
但每次他放假，他都会笑呵呵地让我和哥哥去给他买酒，剩下的钱，就让我们自由支配。
我买了零食回来，他也会夸我眼光好。
如果我和我哥想吃什么，哪怕是半夜，他都可以带我们去买。
还有好多好多快乐的亲子时光呢，只不过我要慢慢想，仔细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从我们开始上学。
他说他压力大。
他说我妈妈是累赘。
他说如果离婚，两个孩子一个都不会给妈妈。
他开始频繁喝酒，开始耍酒疯，开始跟着他的那些朋友们夜不归宿。
甚至几次想要动手打妈妈。
其实早就有预兆了不是吗……
就连美好的回忆，也并没有多少啊，不然怎么都使劲使劲地去想了，还是想不出啊。
呵……
这样也好，妈妈解脱了。
睡梦中，我忍不住喃喃道：“妈妈……”
一只冰凉的大手覆上我的额头，姜昂的声音越来越急，“吕宁安？吕宁安！醒醒！医生……”
凉凉的液体进入身体，好舒服。
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
睡一觉吧…
睡一觉醒来，一切就该好了…
……
再次睁眼时，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很刺眼。
姜昂坐在床边，杵着下巴昏昏欲睡。
我这边刚有点动静，他便醒了。
翘着的二郎腿砰的一声落地，他扑到我床边，“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晕倒是因为情绪应激导致的脑供血不足，休息休息就好，”
“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都说胡话了，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吓死我了，还好不是……”
“哦对，我得叫医生…”姜昂啰嗦了一大堆，才想起来按呼叫铃。
医生来给我检查了一遍，从他嘴里听到我没事了这几个字，姜昂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他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笑笑，“饿不饿？”
我摇摇头。
他说，“那喝点水吧，要不要坐一会？”
我点点头，他帮我把床摇了起来。
半杯水下肚，我干哑的嗓子才感觉到好了那么一点。
我问着，“我妈呢？她…”
其实我想问离婚的进度，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姜昂给我递过来一个洗好的苹果，“放心，都在推进了，昨天律师一到就没歇着，先拿着调查令调了证据，你爸……”
见我听见这两个字猛地变了脸色，姜昂立马改口道：
“他和小三的租房合同，给小三大额转账记录，还有邻居拍的两人同进同出的照片，证据链全齐了。”
说着，姜昂顿了顿，语气添了点冷意，“开始他死咬着不离婚，说我们没资格管。”
“律师直接把证据复印件拍他面前，说要是耗到诉讼，这些东西不光要交法庭，还会同步给小区物业、他公司人事。”
“他在公司干了快十年，平时总装老实人，真让同事知道他出轨养小三，不光面子挂不住，还会让公司觉得影响风气，说不定还会调岗甚至辞退。
“他最怕丢工作，当场脸就白了，连夜松口说同意离。”
说到这，姜昂的眉头皱了皱，“今早谈财产分割，律师查流水时查出两件事。”
“一是他用远房表弟的名字开了隐秘账户，这几年偷偷存了快十五万的私房钱，全是婚后用工资和奖金攒的；”
“二是房子买了快二十年，现在市价也就六十万，还有二十万房贷没还完，算下来房产净值就四十万，这部分才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握着苹果的手猛地收紧，心跟着沉下去。
我妈这些年省吃俭用还房贷、操持家里，他竟早就在背后藏了这么多心思。
“阿姨当时就哭了，说不想耗了，能快点离就行。”
见我蹙眉，姜昂语气软下来安抚我，
“但律师没让步，按《民法典》，他又是出轨又是隐藏夫妻共同财产，本就该少分，
律师特意算过账：房子净值四十万，正常均分是各二十万，但他有过错，阿姨至少能分六成也就是二十四万，他只能拿十六万，
可房子归阿姨后，剩余二十万房贷得阿姨独自承担，这相当于阿姨多扛了债务，自然要从他该得的份额里抵扣。”
姜昂拿起手机给我看计算明细，“抵扣掉阿姨多承担的房贷份额后，再结合他藏私房钱的过错，律师提出补他六万，这已经是折中后的数了，
一来阿姨不用再额外背负太多现金压力，
二来是对他来说，拿六万现金不用担诉讼风险，也不用丢工作，比闹上法庭拿不到一万块划算多了。”
“他一开始还嫌少，想多要两万，
律师直接把他给小三买包、转生活费的记录摆出来，说真要细算，他转移的钱快占私房钱一半了，再争就申请查小三账户追回，到时候他连六万都未必能拿到。”
“他一听就慌了，知道再耗下去没好处，没半小时就签了字。”
正说着，姜昂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打来的视频。
他一秒接起，稍稍靠近我一些，以便让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在画面里。
她的眼底还有红痕，却带着松快的笑意，“醒啦？”
“手续都办完了，律师厉害，没让咱们吃亏。”
“房子保住了，虽然还得还房贷，但他那笔私房钱能填上不少，还能补上给他的六万，总算能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了。”
“我跟小舟现在进不去医院，你好好养，等出院我们俩去接你。”
看着我妈如获新生的模样，我的鼻头忍不住一酸。
但眼泪涌出来的瞬间，我的嘴角却先弯了弯。
我抬手蹭掉泪珠，语气里也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快，“好啊。”
……
疫情期间病房紧张，像我这样小病小痛的，留观24小时就足够了。
出院那天，我哥和我妈早早地就等在了医院门口。
我小跑过去，扑进妈妈怀里。
眼泪落下来，不是委屈，是终于解脱的踏实。
我哥走过来，抱住了我们两个。
姜昂悄悄后退，提前拉开了车门，静静等待。
正午的阳光温暖又热烈，毫不吝啬地洒在我们身上，又洒在我们的前方，仿佛映照着我们未来的路，会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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