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股暗流开始在雒阳城中涌动……
惠和坊街角的“知味轩”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响,满座茶客便都静了下来。
先生清了清嗓子,呷了口茶,却不讲什么神仙鬼怪、江湖恩怨,反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了口。
“各位客官,今儿咱不说别的,就聊聊这宫里的新鲜事。话说当今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只可惜啊,心思没在正道上。
终日里与一群匠人为伍,不读圣贤书,反倒把个清雅的东宫,弄得叮当作响,乌烟瘴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话音未落,邻桌一个锦衣士子便重重放下茶杯,接口道。
“先生所言极是!我等读书人,忧心如焚!反倒是三皇子刘睢殿下,仁孝聪慧,昨日还亲临儒学院,与王朗先生探讨《春秋》,见解之深刻,让王公赞不绝口,抚须长叹,言殿下有太宗之风啊!”
(注:汉太宗,即汉文帝刘恒,刘邦次子,庙号太宗,谥号文。)
两人口中的王朗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孙策相斗的王朗,在江东之战被刘瑁击败后,王朗辞官归乡,在东海郡教书育人。
而在刘瑁拿下东海郡后不久,他就被刘瑁请入儒学院,为自己教授儒生,而他的儿子王肃也在章武十年的科举之中夺下了明史科的魁首。
而说到王朗,他如今倒是有一个刚满十岁的孙女,与太子刘祺的长子刘睿同岁的王元姬……
一时间,茶楼里议论纷纷……
有人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有人却信以为真,摇头叹息。
随后这股风就从茶楼酒肆吹进了寻常巷陌,最后连贩夫走卒都在私下里议论太子的“不务正业”以及三皇子的“仁德贤明”。
更有人对天发誓,说曾亲眼见到五彩凤凰落在三皇子府邸的屋檐之上,霞光万道,久久不肯离去……
与此同时,负责宿卫皇城北门玄武门的几队兵马,也悄无声息被更换了人选。
新来的校尉脸上带着一丝不属于军人的精明,对手下士卒的训话,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偏向于三皇子。
半个月后,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抱恙,需静心修养,免朝数日。
杨府之中。
“哈哈哈哈!机会!来了!”
杨修拿着刚刚得到的情报,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笑容!
原来上面写的是刘瑁已经重病缠身,张仲景、华佗等人一直居于宫中,为刘瑁诊治,只怕命不久矣……
时机已到!
当晚,夜色如墨。
杨修一声令下,早已被渗透的宫中部分宿卫开始行动,以“陛下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为名,迅速封锁了紫微宫通往外界的几处宫门。
而他自己,则端坐于书案前,铺开了两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明黄诏书,提起一支紫毫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
他杨修自负书法冠绝当代,能模仿天下任何人的笔迹,此刻模仿起刘瑁笔迹,竟也是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第一道:废太子刘祺,斥其‘不修德政,沉迷奇技淫巧,德不配位,非社稷之主’!”
“第二道:立三子刘睢为皇太子,赞其‘仁孝聪慧,文武兼备,宜承大统’!”
两道“圣旨”一挥而就,杨修吹干墨迹,细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脸上满是陶醉。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盖上那代表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了……
“动手吧!”他眼中寒光一闪,低喝道。
“喏!”
随着杨修的命令,两个身影自阴影中走出,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新袭爵的魏国公荀适,与尚未袭爵的钟繇之子钟毓。
他们,竟然也是杨修的人?
※※※
时间倒回数天前,崔林前往魏国公府与荀适商议之时……
“主意倒是不错,可是……”
荀适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
“德儒兄,你我手中无一兵一卒。而陛下却将天下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京畿之地,更有赵国公坐镇,其子赵统更是军中宿将,深得士卒之心。
且锦衣卫密探遍布天下,我等稍有异动,恐怕不等动手,人头已经落地了……”
崔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得意,冷笑一声。
“国公多虑了……那杨家毕竟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我亦假借从兄崔琰的名义,借机将杨氏、崔氏的子弟亲信,安插入宫中宿卫、郎官之列!
更重要的是,陛下开科举擢寒门,打压我等,早已引得京中世家怨声载道!
我已暗中联络他们,都愿倾力相助!
这一次,我们要让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知道,这天下,终究是我等世家的天下!”
数日后,钟府。
钟毓听完崔林的全盘计划,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与紧张。
“崔叔,父亲让我全权配合您,现在要怎么做?”
“等!”
此时的崔林异常冷静。
“等一个陛下龙体抱恙,无法临朝的绝佳时机!”
“然后?”
“一旦时机到来,我等安插在宫中的人手,便立刻封锁宫门,断绝内外!届时,德祖会亲自动手,拟好诏书!等到进宫掌握了内廷,再用玉玺盖上即可!”
“那我需要做什么?”
钟毓急切地问。
“贤侄,你父亲执掌司隶校尉多年,这雒阳城中各坊的坊令门吏,多是你家故旧。
诏书一出,你需要立刻领着众世家的私军,让坊令打开坊门,协助我们接管雒阳防务,‘保护’百官府邸!再派精锐恭请三皇子入宫的同时,控制东宫,逼其自裁或将其囚禁!”
“原来如此……”
钟毓恍然大悟。
“待这一切完成,就算陛下醒来,也是孤家寡人,无力回天!何况,他又能再活几日?”
崔林笑得阴冷。
“只要新皇登基大典一成,昭告天下,各州郡的封疆大吏在不明真相之下,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到那时,这大汉的天下,便又是我等世家的了!”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狠毒至极。崔林想到这里,脑海里依然浮现出自己权倾朝野,碾压崔琰的情景,不禁有些飘飘欲仙。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钟毓那满眼嘲讽的表情……
※※※
时间回到现在。
京兆杜氏、河东裴氏、太原王氏……这些在新汉朝堂之上亦占据显赫地位的家族,在收到杨修命令的同时,便在钟毓的暗中调度下猝然发动!
由于钟繇曾经长期担任雒阳司隶校尉,其影响力根深蒂固。
各坊的坊门在钟毓的“密令”下悄然洞开,一支支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私兵死士,如鬼魅般从各家府邸涌出,汇成一股股杀气腾腾的洪流,在寂静的街巷中穿行,直扑皇城。
而荀适则与崔林领着伪诏,带着最精锐的两百私兵,直奔皇宫而去!
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冲至玄武门前,准备由内应打开宫门时,异变陡生!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轰”的一声,无数火把冲天而起,将整条长街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无数身着赤甲、手持强弓劲弩的汉军禁卫从屋顶、墙后如潮水般涌出,冰冷的箭头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密密麻麻地对准了宫城下的叛军!
“不好!中计了!”
崔林肝胆俱裂,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荀适,却发现此人竟然不进反退,正悄然后撤,此时已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厉声喝道:“荀适!你要干什么!”
荀适迅速退到羽林卫的最后,原本的惊慌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与决绝。
他从怀中猛地掏出一卷真正的圣旨,高高举起,声如惊雷,响彻夜空!
“杨修、崔林、王泽结党谋逆,罪不容诛!奉陛下诏书,诛杀叛党,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被彻底包了饺子、一脸错愕的崔林一行!
与此同时,钟毓手中猝然射出一朵绚丽的烟花,在雒阳漆黑的夜空中炸响!
随着这烟花的升空,钟毓领着大军所在的坊门轰隆下落,沉重的闸门砸在地面,激起漫天尘土,将各家叛军死死地困在了坊区之内!
坊墙之上,无数汉军探出头来,手中的劲弩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直指坊内惊慌失措的叛军!
“杨修、崔林、王泽结党谋逆!奉陛下诏书,诛杀叛党,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当钟毓同样掏出圣旨,高呼叛逆的时候,太原王氏的王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他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无数官军,双腿一软,已经瘫倒在地……
当杨修、崔林、王泽等核心人物被五花大绑押入灯火通明的甘露殿时,他们彻底呆住了。
本该“龙体抱恙、心力交瘁”的汉帝刘瑁,此刻正身着一袭宽松舒适的赤色常服,在他对面坐着的是须发皆白的尚书令徐庶,两人正在对弈。
他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杨修一眼,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啪。”
刘瑁落下了最后一子,棋子敲在玉石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棋盘之上,一条黑子大龙被截断,生机尽丧。
“元直,鱼儿……都入网了。”
徐庶手持白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微微躬身,目光中闪过一丝敬畏,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
“陛下……圣明。”
直到这时,刘瑁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杨修那张惨白如纸、满是污泥的脸上,眼神幽深而冰冷,仿佛穿透了他的骨髓……
“朕给了你们机会,给了你杨家四世三公的体面,甚至在科举新制中,给了你们这些世家吏部天官的权柄,可你们……还是不满足。”
刘瑁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杨修的心上。
“朕本想让你们体面地退出历史,既然你们自己非要跳出来找死,那朕,就成全你们。”
刘瑁话音未落,就看见法正快步走来,恭敬地躬身施礼。
“陛下,王柔与崔琰在宫外求见,恳请陛下看在王家和崔家立过大功的份上莫要株连全族……”
刘瑁冷哼一声,伸出手指,将棋盘上被黑子围困得只剩一口气的几枚白子,一枚一枚地,缓缓从棋盘上拿起,扔进了棋盒。
“这盘棋,也该收官了。”
杨修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棋盘上那颗自以为是的棋子,而执棋者,一直都是御座上那个看似老迈的帝王。
早在肇元元年,刘瑁彻底改革科举的时候他就开始埋下伏笔,荀攸在他的授意下跳出来为世家说话,随后又主动与杨彪、杨修接触,隐隐点出了如今的计策。
而后钟繇在刘瑁授意下入局,谁曾想,除了这弘农杨氏,还真又钓出了一些不知好歹的世家大族……
随着刘瑁的收网,杨修、崔林、王泽等主谋被尽数腰斩于市。
弘农杨氏被夷九族,这个传承四世的顶级门阀就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只余下一些旁支远亲,再不复往日辉煌……
就连河东裴氏这样的家族也因牵涉谋反而几乎被族灭……
至于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因崔琰与王柔昔日之功,只诛杀了王泽与崔林一脉,得以保全,但所有家族子弟终刘琪一朝都未再启用,势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换日”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发生。
只是那浓重的血腥味,却在提醒着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世家,这大汉的江山究竟是谁的天下?
注:
《新汉书·卷一·中祖昭武帝纪第一》
肇元五年春,帝察雒阳有异动。
杨修者,弘农四世公族也,阴结清河崔林、太原王泽等,聚死士三百,欲行废立。
初,帝尝语徐庶曰:“世家积弊,当引蛇出洞。”
乃故示衰疲,减朝会,假称疾,诱修等谋逆。修果中计,矫拟诏书,欲废太子祺,立三子睢。
三月乙亥,修党发难。崔林率私兵犯玄武门,荀适、钟毓早受密诏,佯为内应。
及叛军至,适忽举诏大喝:“杨修谋逆,格杀勿论!”
霎时伏甲尽起,火光照夜如昼。
帝时与徐庶对弈甘露殿,闻报落子曰:“蟾蜍已入彀中。”
遂命法正收网,钟毓即闭坊门,断叛军归路。修等就擒。
事平,诛修、林、泽三族,杨氏遂绝。崔琰、王柔因功得免,然终中祖高宗两朝,子弟再不叙用。
帝颁《训世诏》:“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敢挟世家乱政者,必诛之!”
臣松之谨按:中祖承乱世而兴,既平外患,复惕内忧。设金钩之局,除积年之弊,可谓圣武兼资。观其收官一子,真雷霆手段,帝王心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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