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聊起感情完全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王雅丽不行啊。
王雅丽在感情上还是相对保守，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没一点恋爱经验，被江苗说得越发难为情。
江苗自己实践经验不多，给别人当起恋爱军师那倒是头头是道。
屋里这俩噼里啪啦聊着，外面忽然一阵热闹。
江苗被人用担架抬回家这事在村里传开了，张善奇本来正在罐头厂，听到消息扔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奔过来。
进门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水，推开门，第一时间找江苗。
见江苗坐在床上，除了脸色比较难看，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这才松口气。
“我那个……听说你不舒服，代表咱们石头村过来慰问一下。”
张善奇给自己编了个借口。
江苗一看到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一条线。
这让张善奇有点兴奋。
“来得正是时候。”江苗推推王雅丽，“你看雅丽哭得，眼睛灯笼似的，她这样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啊，你帮我个吗，忙，送她回家呗，她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还要出发去学校报道呢。”
“我还说到时候送她去江州市车站的，可你看我现在这样……”江苗无力地叹口气，“肯定是没那个精力了，你看你能不能代替我送一下雅丽。”
江苗悄悄给王雅丽使眼色。
很明显，这是绞尽脑汁撮合这俩呢！
张善奇刚刚明媚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昏暗下去。
但他还是点头。
江苗很少主动找他帮忙，难得提出一次，不管多难他都义不容辞，何况只是这种小事。
“那你好好养着。”
“需要我帮忙，随时让人来找我。”
“走吧。”
最后两个字才是对王雅丽说得。
他看向王雅丽，语气确实不错，表情也很温和，但眼神中却透着淡淡的疏离。
江苗用眼神鼓励王雅丽把握机会。
目送这俩人离开，江苗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消散，她美滋滋的，觉得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而且在她看来，这俩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长庚一直守在门外，等人走了，才进来。
看她笑没了眼睛，提醒她：“红娘不好当，感情这事讲究水到渠成，你别玩脱了。”
“你放心，我有把握，这俩肯定能成。”江苗信誓旦旦。
这会儿沈秀芝端了碗米汤进来：“苗苗……快趁热喝点东西。”
“我听长庚说你把饭全吐了，肚子里没东西可不行。”沈秀芝小心翼翼地吹凉那碗米汤，她眼底还是红的。
江苗心里暖暖的，却有种偷走别人幸福的感觉。
“你刚刚可把妈吓坏了，幸好没事。”沈秀芝自言自语，把米汤送到江苗嘴边，“快，趁热喝了，这样身体有劲，恢复得才能更快。”
“傻愣着干啥？”
“米汤最有营养了，小时候我奶水不够，你就是喝这米汤长大的，那时候你可喜欢这味儿了。”
沈秀芝嘀咕着，看江苗还在发呆又说是不是她现在长大了，口味变了。
江苗摇头，接过碗，喝了一大口。
这会儿陈长庚又出了门，江苗抿抿嘴唇，忽然有句话想说。
“妈，你没觉得我变了吗？”
“如果……万一，我并不是原来的江苗了呢？”江苗说这话时，目光紧紧地落在沈秀芝身上。
她其实一直都希望有机会时，主动和沈秀芝坦白。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吧。
但霸占着别人的身体，享受着人家的父爱母爱总让她有种小偷的感觉。
这次中毒，沈秀芝的紧张和担忧让坦白的念头在江苗心里愈演愈烈。
沈秀芝没接话，扭头去整理床头的衣服，又忙着去给江苗倒热水。
她这样，江苗反而更没底。
都知道，人在最慌张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忙碌。
“妈……”江苗试着叫了声，事实上，连喊出这个称呼都让她有种深深地偷盗感。
沈秀芝坐过来：“多大人了，还天天妈妈的……”
她拉住江苗的手：“人肯定都要变得啊，你长了一岁，还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
“你现在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赚的钱总用来给你爸我俩买好吃的，原先你哪知道这些啊，你爸我俩都怕你，连你弟见了你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你现在也聪明，从前总说数学题难，如今连大学都考上了，还拿了全国一等奖，又能写书，又搞那什么杂交水稻，隔壁赵婶总说你让她们全村都能吃上饭了，原先你哪会想这些，那点心思全用在处对象了。”
“在清水村，多少人都羡慕我啊，说你爸我俩也是苦尽甘来了。”
她这么说，目光却一直没敢落江苗身上。
“有变化好啊，有变化挺好的，人都得往好了变不是？”
“不管咋变，你都是妈的好闺女。”
“米汤都喝完了？”
沈秀芝拿起空碗，转过身去，“妈再去给你盛一碗，吐过去胃里空空荡荡的，肯定不舒服的。”
江苗见她站起来。
逃也似的出了门，带上房门的一刻，江苗看到沈秀芝抬手去抹眼角。
看到这一幕，江苗才明白，沈秀芝她们也许早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们或许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江苗。
大概是难以接受女儿消失，老两口就这么自欺欺人，把她当成亲闺女，迷迷糊糊地过日子。
听着外面压抑的哭声，江苗心中五味杂陈。
沈秀芝走出房门就绷不住涕泗横流，但陈长庚还在院里，她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就窝在灶台边埋头啜泣。
等发泄够了，抹掉眼泪，盛起一碗热腾腾的米汤送进屋里，脸上照旧还是温和的笑容：“快，赶紧再喝一碗。”
江苗没喝汤，抱住沈秀芝的腰身，把头靠在她身上，低声说对不起。
沈秀芝终于又憋不住掉下眼泪：“你是个好闺女，你没对不住谁……”
“我那不争气的闺女……她还活着吗？”
沈秀芝声音都在颤抖。
这个问题，江苗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但在一个伤心的母亲面前，江苗只说：“嗯，她去了三四十年后的时代，那个年代家家都能吃饱饭，都能穿到漂亮的衣服，她在那里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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