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林峰高先是消失了几天，刘兰也没当回事，每天该干嘛干嘛。
傍晚的时候太阳刚下山，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多，刘兰打了个喷嚏，准备套多一件外套的时候，看到了门外男人的身影。
两人相顾无言，明明已经入冬了，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显得身体更薄弱了。
“回来拿衣服？”
林峰高点点头，几日不回，再一次回来感觉这不是他的家一样。
刘兰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男人的衣服早已经被收拾出来，扔到凳子上。
“哦，前些时候收拾衣服，忘记放回去了。”刘兰语气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好像是真的忘记放进去一样。
林峰高咳嗽了几声，“没事，我待会儿放进去就行。”
刘兰睨了他一眼，没猜到他会这么说，意思是还想留在这个家？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两人沉默下来。
刘兰穿了外套打算去做饭，再晚点儿子就要放学了。
做饭的时候，男人默默在一旁帮忙递东西，她只需要多看一眼，碟子酱油就递到手上。
看，他们多么默契。
可是往日恩爱的夫妻，心里隔了一条幽深的裂缝。
滋滋冒油的声音，显得四周总算没有这么安静。
“事情处理好了？”
听到楼下孩子放学回来的声音，刘兰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林峰高的心在打鼓，砰砰砰跳个不停，薄唇微启:“处理好了。”
可是看他的表情，并不像处理好了。
楼道传来脚步声，刘兰忍住没有追问下去。
李舒月第一个出现，看到林峰高脚步顿了一下，被后面的林闻序撞上。
林闻序还没问怎么了，林闻语已经小跑过去，抱住林峰高的大腿大喊:“爸爸，我好想你。”
林峰高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却看向大儿子。
林闻序没说话，李舒月习惯性喊了一句:“林叔叔。”
“哎，妞儿等会儿在这边吃饭吧！”
“不用啦，妈妈等会儿就回来。”
掏出脖子系的钥匙，李舒月打开门快速溜走，远离这个尴尬的场面。
走廊只剩下一家四口，刘兰开口:“先吃饭吧。”
今天炒了两个鸡蛋，还有白菜炖粉条。
说到吃饭林闻语总是最积极，这也和刘兰的手艺有关。
几天没有吃到妻子做的饭，刚入口，林峰高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多日压抑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林闻序微微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关于木棚里那个女人，人都不见了自然查不出来。
但是对于报社里的事情，多多少少让他打听出来了一点，即使只知道一点，不免为这个家担忧起来。
再结合父母要离婚，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这顿饭就他没有胃口吃。
林峰高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夹了满满一碗粉条给他，“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为家里撑起一片天，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想就可以改变，林峰高眼神晦涩难懂。
“你也吃，劝别人你最懂。”刘兰语气冷淡道。
林峰高心中熄灭的火，像是又点燃了起来。
大喜又大悲，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他盼望和妻子感情重归于好，又怕妻子和他感情过深，破坏自己的计划。
饭后林闻语被强制送去李家“玩”，屋里只剩下三人。
林峰高叹了口气，他不想再隐瞒了。
“林峰高，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刘兰扑在桌子上痛哭。
“爸，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和我们说清楚？出事了才……”林闻序没有说下去，显然对他很失望。
“兰儿……”
林峰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结果被刘兰打了一巴掌。
“离婚吧，两个孩子不能跟你一起受罪，至于我，你不是不想连累我吗？这样正合你意。”
“好。”
林峰高低下头，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往日总是精致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很狼狈。
“爸爸，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我们吗？”林闻序质疑道。
斩草除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家里孤立无援，这个婚能离成功？
“现在还不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趁现在离了，你妈带着你俩去外公家，离得远了他们总不会找你们麻烦。”
林闻序摇摇头，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不过这也是现在唯一的方法。
“那你呢？”
“我？”
林峰高笑了笑，眼里露出一股绝望。
作为枕边人，刘兰看出他眼里的意思。
“你敢？”
“我……”
“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好了。”
刘兰捂着嘴哭，林闻序这才明白这里的走……是那个意思。
一股悲呛涌上心头，他揉了揉酸涩的鼻尖。
林峰高扒拉自己的头发，“嘭嘭嘭”把头磕在桌子上。
“是我害了你们，我是罪人。”
“我们一起承担。”
林闻序再也忍不住，眼角流出眼泪，“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可以熬过去。”
他现在还不懂，意气风发的父亲即将面临颜面扫地会有多么痛苦。
他仍然固执天真的认为，一家人在一起，总会熬过去苦难的日子。
刘兰忍不住扑向林峰高，“阿序说得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林峰高摇摇头，“你们不懂。”
被剃了头发游街，被众人辱骂殴打，被关在最贫瘠的农场干最苦最累的活，被泼粪鞭打……
“都怪我……”
林峰高嘴里一直念叨这句话，额头被撞得通红，他的眼里闪过迷茫和无助。
可是怪他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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